从提档到撤档，再到转为线上播出，国产喜剧电影《囧妈》成为2020年春节档唯一一部与观众见面的新片，并于1月25日零点在字节跳动旗下平台免费放映。尽管这令不少观众一睹为快，纷纷发出“反应迅速”的声音，并让该片出品方减少损失，但这却引发院线、影院等领域从业者的抵制，被认为是破坏行业基本规则，且包括上海联合院线、万达电影、大地院线在内的23条院线，也已向主管单位发出请示，希望进行严格监管。种种背景下不禁令人们思考，《囧妈》免费线上放映究竟是重建规则，还是打破平衡？

联合抵制

1月25日零点，《囧妈》按时出现在字节跳动旗下今日头条、抖音、西瓜视频、抖音火山版，以及欢喜首映App上，免费向用户放映。

北京商报记者在以上平台发现，影片刚刚在零点上线时，便已有不少观众观影并留言。尽管目前尚未有播放量，但截至1月25日14时，西瓜视频上《囧妈》底下的评论量已达到7.8万，同时今日头条上的话题#囧妈在家免费看#的阅读量和讨论量则分别为11.4亿和14万。

然而，与观众正看得热头正盛，并称“欠导演徐峥一张电影票”有所不同，电影市场其他领域的从业者却纷纷发出抵制的声音。

在各方中，浙江省电影行业率先发声称，全国影院为电影《囧妈》放映投入相当大的费用，此次《囧妈》的行为给全国影院带来重大损失。随后质疑《囧妈》的声音逐步扩大至全国更多省市，包括上海、浙江、南京、徐州、苏州、无锡、南通、常州等地的电影行业从业人员均联合发布声明，称此举破坏行业基本规则，该片出品方欢喜传媒则置他人利益而不顾。

值得注意的是，质疑声并未在此停止，反而是愈演愈烈。包括上海联合院线、幸福蓝海院线、四川太平洋院线、中影南方新干线、万达电影、金逸珠江、大地院线在内的国内23条院线，且其中不乏票房收入前十院线，纷纷联合向国家电影局市场处提交《关于提请主管部门规范电影窗口期的紧急请示》称，“作为一部院线电影，《囧妈》绕开传统院线影院，临时改为网络在线首播并且免费，意味着现行的电影公映窗口期已被击碎，对于影视营收和行业多年来培养的付费模式相左，是对现行中国电影产业及发行机制的践踏和蓄意破坏，会起到破坏性的带头作用”，并呼吁主管部门密切关注《囧妈》事件，严格监管。

利益博弈

《囧妈》之所以受到质疑，也与此举令影片出品方、院线影院方曾经的利益关系失去平衡密不可分，且出品方能通过转为线上获得收益的同时，院线影院方却将因此承受一定的损失。

公开资料显示，最初欢喜传媒曾就《囧妈》与横店影视签署保底发行协议，保底电影总票房达到24亿元，而当票房高于24亿元时，欢喜传媒与横店影业将以35%和65%的比例对高出部分进行分成，同时协议指出，横店影视会支付6亿元保底费和1.5亿元宣发费。这一协议也意味着无论《囧妈》上映后票房如何，欢喜传媒均能提前获得不少于6亿元的保底收入。

随着《囧妈》撤出春节档，此次保底发行难免让双方承受损失，但欢喜传媒在撤档第二日便与字节跳动签订协议并解除保底发行协议的举动，却令欢喜传媒的利益重新得到了保障。

据欢喜传媒公告显示，公司全资附属公司欢欢喜喜与字节跳动订立合作协议，欢欢喜喜及字节跳动将于在线视频相关的多个领域展开合作，字节跳动将向欢欢喜喜最少支付6.3亿元作为代价。且协议还显示，被授权方平台获得的授权内容播出的相关收入总额在扣除被授权方平台管道成本及上述6.3亿元的代价后，如有超额部分，欢欢喜喜可获若干比例的收益分成。

但与之相对照的是，一度期盼着《囧妈》等热门电影上映吗，并为此进行诸多铺垫与准备，以让自己过一个好年的院线、影院，彻底失去了机会。“院线和影院很大一笔收入来自于电影票房的分成，一旦线下缺少具有票房潜力的作品，难以吸引观众观影，便会影响到院线和影院的经营情况”，影评人刘贺表示，“此外，近年来院线和影院的生意也不好做，并有不少影院处于亏损的状态。因此为了能够让具有票房潜力的影片获得更高的票房，从而使自身也获得更高的收入，院线和影院也会用旗下资源进行推广，此时《囧妈》转为线上虽然降低了片方自己的损失，却也令院线和影院受到冲击”。

挑战规则

字节跳动和欢喜传媒、徐峥等无疑都凭着这笔交易获得收益和口碑的双赢，但对于位居幕后的院线、影院从业人士来说，《囧妈》这波操作是让本以举步维艰的他们雪上加霜，从抵制声明中“欢喜传媒却凭一己私利，置他人利益而不顾”也能看出他们的控诉。

“先是年三十提档，然后特殊时期撤档，我们其实都还可以理解，毕竟也有各种因素的影响。但以往春节档几乎为影院贡献了大部分收入，尤其是对于三四线小城市来说，暂停营业对我们的打击已经十分大了。原来我们希望的就是这段时间过去了，再重新规划档期上线，这样大家都能有相应的收益，”某影院值班经理王先生无奈说道，“我们从一开始也在做宣传，分配人力物力，给予最大的宣传资源，现在他们这样背信弃义，我们就不用吃饭了吗？”

据了解，《囧妈》一开始就是以主打影院放映为定位，而并不是选择以网络播出与院线放映模式相争，因此相关影视行业分析师认为院线、影院方对《囧妈》线上播放提出制止是有理有据。现在《囧妈》突然全部出售给网站，是违反《影片分账发行放映合同》、擅自单方面变更的“失信”和扰乱行业的行为。

在抵制声明中，院线方也强调了要加强电影“网络播放窗口期”的监管，他们指出“取缔电影院以外各类“零窗口期”的放映模式，明确各类放映终端与院线影院放映内容之间窗口期界限，特别是严加监管初始报批立项为院线电影的影片的网络播放窗口期，完善行业规范制度。”

资深院线从业人士指出，从商业的角度上看，《囧妈》想通过与流媒体平台合作赚回本钱无可厚非，但更令人担忧的是，一旦《囧妈》开了线上放映的先例，或会引来其他春节档影片的效仿，那么彼时对院线整个行业带来的影响是不可计算的。尽管目前为止，仍没有其他春节档影片将会在线上平台放映的消息放出。

“流媒体对传统院线造成的冲击，我们在Netflix的尝试中，甚至目前的生活中都可以体会到，人们的观影习惯、观影模式都在慢慢改变。但即便是流媒体巨头，Netflix都没办法完美处理好与传统院线间的关系”，而在今年特殊时期下，《囧妈》选择线上首映也让更多行业人员意识到危机感，业内人士认为，以往在网络上首映的影片不多，且大多数是低成本、低质量的电影，而类似《囧妈》这样的大制作电影不多，才会进一步激发矛盾。

此外，影视行业分析师周阳认为，《囧妈》不仅是突出了线上放映与传统院线间的矛盾，也因为强调“免费”也会为以后的影视内容造成影响，“对于为优质内容付费已逐渐形成趋势的当下，这不仅只是利益方之间的冲突，也是在挑战对行业的既有规则”。

北京商报记者 郑蕊 实习记者 伍碧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