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白

大概是出于国人对“房产”二字持续长达二十年的困惑和憧憬，展现房产中介日常的《安家》，从播出开始就话题不断。一方面房子本来就是中国人心目中的一件大事，普通人终日里纠结的、狰狞的、喜悦的，多数都跟房子有关；另一方面，疫情期间能在家观看的电视剧自然会得到额外重视，相比同期播放的其他电视剧，《安家》自身的质量和话题性又都相当具有吸引力。

不管是大家对孙俪的角色看法，还有容易产生话题的原生家庭困境，以及罗晋的演技或者剧中其他人物展示出来的人性美与丑，等等，我以为都是合理的讨论，既没有非黑即白的是非判断，对于剧集本身来说也是好事。

关于《安家》的争议中，一直都有一个说法，那就是作为一部职场剧，它的伦理戏份过重，再具体说就是“出轨小三梗”让人有点腻了。不是“小三”的戏码本身让人讨厌，而是在这场打着职场剧幌子的剧集中，冲面而来的“小三”情节，就如同一碗佛跳墙浓汤里的几块大肥肉，又肥又腻，看着令人生厌。本来职场人也是三情六欲的人，有家庭有感情有纠葛，这一点不奇怪，但奇怪就是这样一部职场剧在描写真正职场时，常常避重就轻，强化了戏剧性，却相当程度地忽略了现实性，反而在伦理剧情上发挥得相当“出色”。

说是出色，其实就是编剧在设置情节时，在“出轨小三”上下笔过重的意思。主演罗晋的朋友郭涛陷入到与文艺女青年的感情纠葛中，他出轨完美婚姻的行为令人不齿，鞭策小三知否小姐矫揉造作的同时，编剧还不忘用一个巴掌给持“婚姻的错，是两个人的错”观点的孙俪上了一课。至于罗晋的原生家庭也跟父亲的出轨有关，母亲的跳楼自杀也正是在他父亲的姘头家中的楼顶上完成的。如此惨烈和极端的设置，我猜对于编剧六六来说不仅仅出于起承转合和戏剧冲突的需要，这里更有一种对某种话题的特殊偏爱在作祟。至于剧中饰演罗晋老婆的张萌，假离婚然后真出轨了小奶狗的情节，就更是为了狗血而狗血，前后没有呼应和必然性，怀了孩子都不知道父亲是谁，你当徐姑姑店长（罗晋）是大白痴呢？这一把狗血撒得吸人眼球也令人目瞪口呆。

如果《安家》在情感这个线索上任性发展，并不去标榜自己的“职场剧”，也许收视率更好也说不定。倒不是观众对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做法感到牙碜，而是六六对于房产中介这个非常具有时代特色的职业，非常地不够职业。

这大概也是编剧六六不断在自己的剧本强行插入“小三”情节的背景原因吧。从内容质量上来说，你也不得不得承认，编剧在“小三”情节设置的用心程度和动用的功力，要远远高于其用于职场戏份上的。比如里面有一个九八五卖房子的细节，孙俪为了促成生意，竟然将前一个意向买家不喜欢的对门邻居逼得搬了家。这在现实中可能吗？即便那个有意向的买家在孙俪罗晋费力勾搭转学买房子卖房子的过程中，没有看中其他房子，就说这么一个为了孩子转学的费劲事儿，也不比买卖个房子要消耗得少吧。可能在编剧眼里，为了制造这样的戏剧冲突，不惜动用一切匪夷所思的因果关系也是可以的。这种刻意生硬的桥段设置，当然要比编剧针对知否这样的伪文青痛下杀手时，要逊色多了。

跳出所谓“三观”，单纯来审视人性中关于情欲贪婪的这一原罪，我觉得作为作家的六六，也不算是真正的擅长。在六六过往的各种电视剧中，她笔下的那些所谓出轨或者小三情节，还是老套且世人眼中最想当然的非富即贵包养式的寻花问柳心猿意马，比如富豪出轨、高级公务员劈腿、浪女人不检点等等，她所忽略不仅仅是生活中那些不经意的、那些并不唯美也不富贵的平凡意外之爱，还有诸如《色戒》中那种隐忍和抵抗的情爱，或者《小城之春》中的克制含蓄情愫，在六六那里都是被刻意无视的。

她所无力的，恰好又是一个创作者自以为擅长和喜欢的，这才是“肥腻”又不高级的真实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