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在日本流传很广，日本“古典文学双璧”《枕草子》和《源氏物语》，都有《长恨歌》的影子。当地甚至一度出现“杨贵妃崇拜”的文化现象，煞有介事地为她修坟墓、雕塑像。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长恨歌》。

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长恨歌图》画册

公元806年，白居易以校书郎身份出任长安南郊盩厔县尉，和朋友陈鸿、王质夫一起到仙游寺游玩时，聊起唐明皇与杨贵妃的往事。王质夫建议：“夫希代之事，非遇出世之才润色之，则与时消没，不闻于世。乐天深于诗、多于情者也，试为歌之，如何？”白居易欣然接受，写下这段皇帝与贵妃曲折离奇、生死不隔的爱情故事，是谓《长恨歌》。歌一行世，轰动天下。

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长恨歌图》画册

《长恨歌》中有一句“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还有一句“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在日本演化为这样的传说：杨贵妃在马嵬驿兵变中并未被逼自缢身亡，真正死的是其替身侍女，而杨贵妃在皇帝亲信的护送下，从海上乘船逃走，漂流到了日本，不久之后因病身亡。现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老家山口县，修建了一座杨贵妃的墓。日本人把山口县称为“杨贵妃故里”，当成杨贵妃的第二故乡，当地人把自己特产的大米称作“杨贵妃之梦”，还创造了杨贵妃面包。

在爱尔兰切斯特贝蒂图书馆，收藏着一幅20多米长的《长恨歌图》，起初被认为是来自中国的画作。上世纪80年代，日本学界重新发现了这幅长卷，首开此卷研究的日本学者川口久雄梳理出图中各景所对应的《长恨歌》文本，一时为世人瞩目。

《长恨歌图》局部

据研究查证，这幅《长恨歌图》出自17世纪日本狩野派画师狩野山雪之手。狩野派是日本著名的宗族画派，也是日本美术史上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画派，在日本画坛活跃了400多年，长期担任日本幕府的“皇家画师”。

当时，狩野山雪发现，关于《源氏物语》的绘画十分兴盛，但作为《源氏物语》灵感来源的《长恨歌》尚未有完整的绘画作品。他以《长恨歌》诗歌故事为基础，加上自己独特的理解，创作了20多米长的巨幅《长恨歌图》。

《长恨歌图》局部

从“杨家有女初长成”开始，到“此恨绵绵无绝期”结束，狩野山雪的这幅长卷呈现了春寒赐浴、安史之乱、马嵬坡事变、道士寻芳魂等细节，所绘之处皆层次分明，技法娴熟，令人叹为观止。打开长卷，似乎打开了一扇通往大唐的门，穿梭于亭台楼阁、乐舞宴会、山石云水、蜀地险山之间，见证历史、追寻传奇。

经切斯特贝蒂图书馆授权，上海古籍出版社推出由“最美的书”得主潘焰荣操刀设计的《长恨歌图》画册，一函两册，分上下卷，运用了丝网印刷、烫金等多种特殊工艺，令中国读者一睹17世纪日本画师所理解的中国式浪漫。

《长恨歌图》局部

为帮助读者理解，画册中还收录了唐史专家、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尚君就画卷反映的诗歌故事、名物制度、绘画特色等作出的解读。对狩野山雪的这幅《长恨歌图》，陈尚君解析道，《长恨歌》从“杨家有女初长成”跳到“一朝选在君王侧”，回避了杨玉环初为寿王妃及度为女道士一段，为二人情爱之真诚铺垫，绘卷也是如此。白居易写玉环入宫后之受宠，用春寒赐浴、暖帐春宵等细节来描述，是全诗中最俗艳的部分，虽为民间所乐诵，以画面直接加以描写，难免落入恶俗。绘卷选取了“春寒赐浴”和“芙蓉帐暖”两个画面，将二人情愫淡淡传出。贵妃最著名的歌舞是《霓裳羽衣舞》，绘卷以同一画面中的几处细节来加以表现。远方可见快马驮货到达，几群壮汉与群马憩息林间，将杜牧“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场面画出，是贵妃骄奢生活的典型事件。

《长恨歌图》局部

在陈尚君看来，《长恨歌图》展现的是日本绘师所理解的唐风，其中服饰、宫殿、陈设、乐舞未必皆符合唐制，必有画师理解偏颇的成分。但就全卷来说，以近三十幅长短不一的画面，完整展现了唐明皇与杨贵妃所经历的曲折故事，将《长恨歌》华艳风情的男女情爱事实，生动立体地传达出来。日本绘画既深受中国绘画的影响，又一直希望建立独立的风格。这一绘卷的基本风格属于重彩工笔画，但又带有日本装饰画的鲜明特色，以灰褐色为基调，将红、绿、蓝、橙等艳丽色彩，用得极尽能事又层次分明，极度张扬而又能呈现情感变化，足见绘师功力。

图片来源：出版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