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28 18:4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 彭梁洁 物质生活参考

物质生活参考

作者：彭梁洁

来源：物质生活参考（ID：wzshck）

当秦昊扮演的张东升以失去假发遮掩、任由头皮露出的真实“自我”出现在浴室镜子前时，观众们再一次被他吓到了。

许多人在弹幕留言称，这一幕比开场他推岳父岳母下山更让人脊背发凉。

确实如此。开头两位老人摔下山崖后，尽管四下无人，张东升还是佯装做出一个伸手救人的动作，仿佛是在演给自己看——或许是自我欺骗以求心安，也或许是多年戴着假面具生活，一时难以停止的惯性。总之，即使在杀人之后，他也没有撕下最后的伪装。

但是在自家私密、封闭的浴室里摘掉假发的那一刻，真正的张东升终于第一次跟观众见面了，赤裸裸地：

大家好，我是张东升。

令人不寒而栗。

每个人不可告人的一面，正是片名“隐秘的角落”的由来，这也是镜头语言的互文。

不得不说，给张东升一顶假发是这部剧中非常高明的设计。这个道具的符号语言往往是：伪装、遮掩，戴假发的角色总是背负着一个沉重的秘密。

剧里的张东升戴着假发生活，以此掩盖自己平静外表下的暗流涌动，以及一个中年男人的郁郁不得志。再架上一副眼镜，夹几本教学参考书，规规矩矩的白衬衫，这几个道具成功塑造了一位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形象——帮助秦昊塑造了张东升，也帮助张东升塑造了另一个自己。

这是一个不难看懂的隐喻。

针对这顶假发，有观众提出另一个有趣的问题：张东升的老婆知道他是秃头吗？这是两个人离婚的原因吗？

没有一句台词、一个镜头指向确凿的答案。但我倾向于他的妻子是不知道的——不知道张东升秃头的妻子=对枕边人真面目一无所知的妻子=对父母真正死因始终被蒙在鼓里的妻子，直到最后，对自己被谋杀的命运毫无察觉的妻子。

这又是一个隐喻。

一切都是假的，他的身份也是“假”的——他在少年宫教书，但算不上“老师”，只是“校工”，连这个细节都是包含多重含义的精心设计。在社会身份上，他游离于编制外；在与妻子一家人的相处中，他始终是一个不被认可的局外人。或许戴上假发才有勇气面对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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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身份还让观众去思考——为什么张东升这么聪明，却无法获得一个正式编制？这部剧里处处都埋着包含极大想象空间的细节，细思而极恐。

忘了哪位导演曾经说过，一句好的台词，至少能够表达两层意思。一件优秀的道具，同样有此效果。

这部剧在网络上走红的几句台词，都至少表达了两层意思：

“一起去爬山吗？”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也成为追剧观众之间的社交货币——确认过眼神，你也是追剧的同伴。而对此一头雾水的人，是无法领悟到这两句话背后的死亡预警的。

《隐秘的角落》里有大量可供正反向解读的台词、道具和镜头，这些都服务于“你相信童话还是现实”的题眼。

除了秦昊的假发，还有朱朝阳不同版本的日记、普普那个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弟弟，以及预告片里被抹去的“隐”字一点。所有人可能都有AB面，这是创作团队有意为之，故布迷阵，让人难辨真假。

但正是这种语焉不详，构成了一部剧的迷人之处，也正是AB面之间的反差，成为这部“没有推理的悬疑剧”营造恐怖气氛的最大武器。

出其不意，暴露反差，是悬疑电影吓唬观众的方法论。有趣的是，这个原理同样适用于喜剧的艺术——忘掉浴室里那个摘掉假发、目露凶光的张东升吧，想想如果张东升杀人时，因为动作过大导致假发突然掉落，你会不会笑喷？可他明明在做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啊！

英语俚语中有“hold on to your hair”，可直译为“抓紧自己的头发”，实际上短语中的 hair 应该是假发 wig，出于礼貌不能明示。这句俚语的背景是，欧洲中上层人士外出参加社交活动要佩戴假发，情绪激动时须抓紧假发以防头部剧烈摆动导致其脱离。[1]

此处，这句俚语送给剧中的秦昊：别低头，假发会掉！

剧里的秦昊和张颂文还合作过另一部电影，娄烨导演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巧合的是，电影里的马思纯也拥有一件假发道具。更加巧合的是，她戴着这顶鲜艳的粉色假发完成了杀人行动。

小时候看《名侦探柯南》有一集印象深刻：一个人被勒死却找不到凶器，最后发现凶器正是假发，与凶手“融为一体”。

基于以上几个有限的样本，我们或许可以总结出一个经验：在推理剧里，如果出现了戴假发的人，那么他大概率就是真凶。当然这并不绝对，以后看剧的时候不妨去验证验证。

或许，导演早就把线索端到你面前了。

参考资料：

[1].《英汉语言背后的 “发冠” 文化共性》 作者：邬德平

*图片系视频或网络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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