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寒潮致美国得州大面积断电，“能源之都”为何陷入窘境？

记者 南博一 实习生 李依农

自当地时间2月14日以来，一场由极地漩涡引发的罕见寒潮席卷了美国中部与南部的大片地区。截至当地时间19日，这场冬季风暴所带来的极端低温天气对全美多个州超1亿居民的生活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并已造成近50人死亡。

2月15日，汽车行驶在美国得克萨斯州伍德兰兹的雪地里。 本文图片均来自新华社

其中，位于美国南部、气候通常较温暖的得克萨斯州受灾最严重。由于恶劣天气损坏电力设施，以及需求激增、电网不堪负荷，该州多地出现了大面积的停电。此外，历史性的低温还造成了多个地区的水管爆裂。这使得数百万人在停水、断电、没有供暖的情况下经历了该州30多年来的最低气温与创纪录的降雪量。

得州的基础设施在此次极寒天气的冲击下暴露出许多问题，也引发了多方对可再生能源在极端天气下供电的可靠性的争议。美国《华尔街日报》16日刊发评论称“得州对风能的过度依赖使得电网在恶劣天气下更加脆弱”。

英国媒体《经济学人》则在2月20日的一篇文章指出“问题并不在于得州有太多的可再生能源”。该文章写道，得州的情况表明，美国需要“更清洁且更可靠”的电网，“采取雄心勃勃的措施应对气候变化的时候到了”。

2月15日，在美国得克萨斯州休斯敦，人们在杂货店门口排队。

冬季风暴造成断水断电

这场罕见的寒潮给美国中部与南部的大片地区带来了严重的影响。位于美国南部的得克萨斯州由于对极寒天气较为“陌生”，因此在此次寒潮中所受影响最为严重。《经济学人》17日报道称，在“最糟糕的时刻”也就是当地时间16日，得州有450万户家庭断电。电力公司试图以轮流供电的方式缓解超负荷的电力需求，避免整个电网陷入崩溃。

所谓的“轮流”供电在整个得州持续了数日。“我的房子从周一(当地时间15日)一早就开始停电了，直到昨天(18日)才恢复供电。”居住在得克萨斯州的发型师乔迪(Jody)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刚刚度过了整整三天没有电的日子。“我(只能)坐在车里取暖并给手机充电……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甚至没有任何人来确认大家的情况。”

Oncor是得克萨斯州最大的输电和配电公司。乔迪表示自己曾向该公司的工作人员咨询关于轮流停电的问题，但工作人员告诉她，每当一些区域的供电系统打开时，他们都会被告知要将其关闭，因为系统无法承受。“我认为根本没有所谓的‘轮流’。”乔迪有些气愤地说道。

截至当地时间19日，得克萨斯州数百万家庭的电力供应已开始逐步恢复，但据英国广播公司(BBC)的跟踪报道，该州仍有将近一半的居民即1300多万人，还面临着各种供水方面的问题。

“我的水管并没有被冻住，这很幸运，很多人的水管都被冻裂了。”乔迪告诉澎湃新闻。得州休斯敦市市长西尔维斯特·特纳(Sylvester Turner)早前则曾发推文敦促人们节约用水，以缓解水压过低等因素造成供水不足的问题。

2月17日，在美国得克萨斯州阿灵顿，一家便利店贴出“没有自来水”的告示。

除了停水、断电以外，这场冬季风暴还给得州带了多方面的影响，比如供电不足使得意外事故频发，多个地区均有居民因点火和使用汽车取暖而发生一氧化碳中毒的事件。此外，极端寒冷的天气使新冠疫苗的供应与储存受到影响。原定的疫苗接种预约遭到取消和延后，这对该州近100万剂的疫苗接种计划也造成了阻碍。

2月15日，在美国得克萨斯州休斯敦，一家加油站因停电关闭。

“能源之都”为何大面积断电？

得克萨斯州以石油产业著称，被称为美国的“能源之都”，然而该州居民在寒潮来袭之际却没有足够可靠的电力供给，陷入数日没有电力、难以取暖的窘境，这使得许多居民在感到愤怒之余也充满了疑问。为何得州在此次的寒潮中受到的冲击尤为严重？

造成如此窘境的部分原因首先在于负责电网运营的得州电力可靠性委员会(ERCOT)没有正确预测寒潮所带来的能源需求激增。《经济学人》指出，早在寒潮来临一周前就有极端天气的相关警告，而ERCOT的预测与之相较则明显不足。得州州长格雷格·阿伯特(Greg Abbott)曾于16日指责ERCOT在过去48小时里“一点也不可靠”，并呼吁对其进行紧急改革。

此外，部分原因可归咎于得克萨斯州独立的电力市场。在美国本土的48个州中，得州是唯一一个拥有独立于全国的电网系统的州(其他州则接入东西两大电网)。这意味着该地区的电网超负荷运转、供电不足时，无法从别的州获得电力支援，只能陷入停摆。

除此之外，该州较为宽松的管制措施也使得其电力市场的竞争十分激烈。ERCOT负责监管电网，发电厂为批发市场提供电力。而整个得州有约300家电力公司在零售市场上争夺消费者。由于极端寒冷天气在得州十分罕见，这些私营电力公司通常不会在设备的防寒与维护方面投资，因为这将提高成本，降低回报率。

《经济学人》分析指出，得州放松管制的市场结构使其平均电价比全美平均电价低约五分之一，甚至仅为加州的一半。然而，电力产业过于复杂的结构也造成了电网系统各个环节相对分散，难以互相协调支援，在投资与维护方面也相对缺乏长远考虑。

2月17日，人们在美国得克萨斯州休斯敦排队等待为丙烷罐充气。

是可再生能源的“锅”吗？

1999年，得克萨斯州设定了可再生能源目标。如今，得州的风能占全美的30%左右。但此次供电系统的崩溃则使人们开始质疑得州的电力系统设计与其不断推进的可再生能源计划是否有一定风险。

《华尔街日报》16日刊文称“得州对风能过度依赖”，这使得电网在恶劣天气下十分脆弱。报道指出，寒潮来袭之际，该州有一半的风力涡轮机冻住，导致风力发电占电力的比重从42%下降到8%。为弥补电力供应缺口，天然气和煤炭发电量有所增加，但这仍无法满足不断飙升的电力需求。

《华尔街日报》分析称，美国两党政客数十年以来一直在推动的对可再生能源的补贴，使得电网变得不稳定。与风能相较，煤炭和核能受到更严格的监管，这使得州等多地的燃煤电厂因缺乏竞争力而关闭。过去10年里，全美停止运营的燃煤电厂大约可为6000万户家庭提供电力。此外，许多核电站也陆续关闭。然而，电网对风能和太阳能等间歇性可再生能源的依赖程度越高，在供需发生巨大变化时的稳定性就越低。在质疑者看来，得州此次的电网崩溃显示出了可再生能源的风险与局限性。

而《经济学人》的文章则指出，将停电完全归咎于可再生能源是不公平的。燃气发电厂、核反应堆以及风力涡轮机在此次寒潮中均受到了冲击，得州经历的是一场“设备故障”的风暴。因此，《经济学人》分析认为，寒潮过后该州面临着两个主要问题：是否要增加电力储备能力，以及如何确保电力设备应对极端天气的能力。

因此，在另一些人看来，此次寒潮暴露出的核心问题是得州当下的基础设施已不能适应正在变化的气候，而更好的解决方法是继续推进更“清洁”的同时也更可靠的电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