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 程靖

过去两天里，印度加济亚巴德的居民桑杰·库马尔连续致电家附近的三家私立医院，想要给自己和年迈的母亲接种新冠疫苗，得到的答复都是“没货了”。

库马尔对英国广播公司（BBC）转述了接线员们的无奈回答，其中一家有50个床位的社区医院前台告诉他说：“我们一支疫苗也没有了，现在不接受预定。如果人们来了才知道没有疫苗，他们会揍我们。”另一家医院的员工则表示，前一天晚上疫苗已经打完了，医护人员不得不把前来接种的人们劝回去。

（图/EPA）

加济亚巴德所在的北方邦（Uttar Pradesh）并非唯一一个疫苗短缺的地区。据《印度时报》统计，截至4月8日，全印各邦平均疫苗库存仅够施打5天，其中安得拉邦、比哈尔邦的存量不到两天；包括北方邦在内的8个邦库存最多仅够4天使用。北方邦人口超过2亿，但自4月1日起，该邦每日施打的新冠疫苗约为35万剂，累计施打832万余剂。

据数据网站“我们的世界”统计，截至7日，印度已有7876余万人接种了至少一剂疫苗，占总人口5.8%；1143余万人接种了两剂疫苗，仅占总人口的0.8%。目前该国疫苗接种进入第三阶段，允许45岁及以上的人群接种疫苗。

与此同时，印度的第二波疫情来势汹汹。今年3月初，该国每日报告新增病例不过1.5万例左右。但自4月1日起，印度平均每日新增病例数超过9万例，9日更是报告了超过13.19万例，连续第三天刷新疫情以来的纪录，使得该国累计病例超过1300万，位居全球第三。

印度第二大城市孟买所在的马哈拉施特拉邦疫情尤为严重，目前每日新增病例数占全国的一半以上。据BBC报道，当地政府称，目前库存的150万剂新冠疫苗只能继续用3天，孟买等地一些疫苗中心已经被迫关门。该邦卫生部长托普说，如果疫苗再不补货，3天后就要暂停疫苗接种。

（图说：孟买是印度疫情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但许多疫苗接种中心已因为疫苗缺货而关门。图/Reuters）

但印度中央政府坚决否认此事。印度联邦卫生部长瓦尔德汗说，疫苗短缺的指控“完全不属实”，是各邦疫苗接种工程开展不力，却试图转移公众注意力的说法。他表示，现在有超过4000万剂疫苗已经就位，即将运送给各地。

疫苗届的“世界工厂”怎么了？

印度以药品制造业闻名全球。作为世界的“免疫工厂”，印度生产了全球60%的疫苗。包括此次与阿斯利康合作生产疫苗的印度血清研究所（SII）在内，印度有6家大型疫苗生产商，其中SII的规模为全球最大。

但印度血清研究所（SII）的首席执行官波纳瓦拉本周接受新德里电视台（NDTV）采访时说，目前的产能“十分紧张”，难以为所有印度人生产足够的疫苗。

今年1月，血清研究所表示，希望产能增加至每月1亿剂。但由于1月底其位于印度西部城市普内的一场大火烧毁了工厂部分设施，今年6月以前都无法实现这个目标。

此外，资金短缺也限制了SII的产能扩张。波纳瓦拉说，目前该公司以2美元一剂的价格将新冠疫苗卖给印度政府，但这个利润水平不足以扩张生产线，SII因此不得不向印度政府申请4亿美元的投资。

（图说：印度血清研究所的CEO波纳瓦拉。图/Reuters）

SII表示，目前该公司每月生产6500万至7000万剂新冠疫苗供印度国内使用，累计出口量则约等于这个数字。波纳瓦拉说，该公司原本的计划并非如此，而是通过更大比例的出口从外国获取资金。

BBC引用一名匿名印度官员的说法称，此前印度药企与各国签订疫苗订购合约时过于乐观地预估了产能，但随着疫情蔓延、公众对疫苗接种不再犹豫，疫苗供不应求的程度也与日俱增。

美国“卡脖子”？

3月初，波纳瓦拉在世界银行的一场专家会议上指出，由于美国对疫苗生产关键原料限制出口，如一次性传输管、细胞培养皿和专用化学药剂等，导致印度疫苗生产被“卡脖子”。波纳瓦拉说，如果要在全球建立新冠疫苗的产能，关键原料的共享将成为其他国家是否被“卡脖子”的重要因素。

除了生产牛津-阿斯利康和诺瓦瓦克斯两种新冠疫苗的印度血清研究所，另一家负责生产强生新冠疫苗的印度药企E生物（Biological E）也警告称，美国限制关键原料出口或影响印度疫苗产能。

美国政府今年2月表示，已启动《国防生产法案》确保疫苗生产的关键原料由辉瑞在内的美国生产商优先使用，以确保美国国内的疫苗供应。

对此，英国利物浦约翰·摩尔大学疫苗供应链专家西弗灵博士说，美国限制出口的措施既是全球疫苗短缺的一种“对策”，也是其成因。但她也指出，任何一种产品在短时间内有如此巨大需求量，必然会导致原材料的短缺。

影响波及全球

作为疫苗届的“世界工厂”，印度疫苗的短缺已波及全世界。

今年3月底，印度宣布暂停其牛津-阿斯利康新冠疫苗的出口。SII是世界卫生组织倡导的“新冠肺炎疫苗实施计划”（COVAX）的主要供应商之一，该公司表示，今年1月和2月印度向COVAX提供了3000万剂疫苗，占其当时产量的一半，但现在还有3000至4000万剂的“欠债”。

3月25日，世卫组织宣布COVAX计划遭遇“重大挫折”，正是由于印度第二波疫情日渐严峻，使印度限制疫苗出口，导致COVAX多达9000万剂疫苗的交付被迫延迟。

（图/AFP）

4月初，波纳瓦拉接受采访时说，由于印度疫情十分严峻，公司需要先确保印度国内的需求。因为延迟交付，SII还收到了阿斯利康公司发来的律师函。

波纳瓦拉此话不假。其他两种将在印度获批的疫苗姗姗来迟。俄罗斯“卫星V”新冠疫苗预计将于6月获批，而将由SII生产的诺瓦瓦克斯新冠疫苗最早也要到9月才能问世。因此，印度没有别的选择。

波纳瓦拉本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说，SII将在未来两个月内优先给印度提供疫苗，期待之后恢复出口；而如果印度疫情不缓和，他们将继续优先印度，“因为我们要保护自己的祖国。”

但波纳瓦拉也认为，全球各国领导人在面对反对党和民众的压力时，都会理解这样的困境，“同样的疫苗民族主义也发生在美国和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