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管声部曾经被认为是中国乐团发展的短板，原来经常会听到音乐会散场后几个观众聚在一起“数泡”——谈论今天乐队中铜管冒了几个错音。而这样的现象现在已经越来越少，改革开放以后中国铜管的进步之快是肉眼可见的，而其中包括长号、上低音号、大号在内的低音乐器演奏水平的提高更是斐然。7月28日至8月2日，我在天津津湾大剧院聆听了“中国第八届国际低音铜管艺术节”。这次艺术节绝对可谓“行业盛会”，低音铜管在这个盛会上真正迎来了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由于时间与行程的安排，我只听了其中几场演出便匆匆离去，许多精彩的演奏只能遗漏，即使如此很多演奏家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几场演出中，我们可以听到低音铜管的教学名家与乐团演奏家坚持活跃于独奏一线，有一些重量级的学术性曲目平日的舞台并不多见，只有在独奏比赛或是这样具有学术性的行业艺术节上方可听到。长号演奏家刘洋可谓现今中国最当红的演奏家，他在开幕式演奏了本哈德·克罗尔的《室内乐幻想》，体现了他非凡的独奏能力与音乐品味，其演奏一改人们对长号声音粗粝响亮的印象，而是赋予细腻而坚韧的音色，注重音乐的歌唱性，即使在三律动的技巧片段也依然保持着声音的品质。长号演奏家郭铮的演奏则十分具有教学上的示范意义，他演奏的舒莱克《奏鸣曲》和韦伯《浪漫曲》是长号学习者面试音乐学院常选用的独奏曲目，对乐曲的句法处理有着精心的设计布局，一定程度上也体现着他的教学心得。曾经客席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家倪伟则在音乐会上带来了法国作曲家托马斯的协奏曲，这部20分钟的繁难协奏曲有着快速大跨度的音区转换，同时十分考验演奏家的耐力。倪伟的演奏几乎听不出技术负担，并在三个乐章中始终保持着他惯有的坚实音色。

此次，中国次中音界的“北龚南范”都演出了独奏。旅英演奏家龚宏亮带来了两首超技独奏曲目，其中之一的《认知颠覆》真可谓颠覆了人们对次中音号的认知，上下翻飞的跑句中结合了爵士乐多样的节奏，极尽炫技之能事。而范卿带来的《派对音乐》，则让听众领略了上低音号天鹅绒般的温暖音色。

可以看到这些年铜管演奏者在曲目的选择上也革故鼎新，这一方面来自演奏观念的嬗变，一方面也是由于演奏技巧的进步使得许多繁难的片段可以演奏。大号演奏家朱劲松演奏了作曲家贾如写作的《大号协奏曲》，这部作品在许多技巧上表现出作曲家对大号技巧的深入了解。大号演奏家李旌佐带来了一部20分钟的大作品《耶！我完成了》，这部作品音乐语言轻松愉悦，其中还有着对贝多芬《黎明奏鸣曲》的谐谑致敬，但是作品的技巧却是出奇地困难，整部作品大段持续在高音区，对铜管演奏家的耐力十分构成挑战，大量困难的跳动与特殊技巧充斥全篇，而李旌佐出色地完成了这些技术挑战，进而诠释了作品的幽默特质。

可以看出，低音铜管演奏家们也在做更多的尝试，越来越多的“斜杠艺术家”出现，也显示出与国际的趋势接轨。出身古典演奏的长号演奏家胡清文与爵士长号演奏家曹侃带来了极其炫技的爵士二重奏，其后曹侃还参演了海顿的《创世纪》四重奏。从侧面反映出爵士长号近些年的发展，许多古典音乐家在工作之余乐于尝试爵士乐的演出，而爵士演奏家也会演奏古典音乐。这种互融的趋势是十分值得肯定的生态。天津是乐器之乡，津郊乐器厂林立，有趣的是这几场音乐会皆引来乐器品牌冠名音乐会的演出，音乐家演出的质量与乐器息息相关，此次演出的水平侧面也可体现出近年来中国铜管乐器行业制造的进步。

音乐节演出了若干平日听不到的室内乐作品，可以听到这些年低音铜管教学中对于乐团片段与室内乐的重视，这对于大多数日后进入乐团工作的学生来说至关重要。同样，这几年涌现出许多优秀的青年后浪也在艺术节崭露头角。前两日广州青年交响乐团在中国巡演引起了音乐界的关注，这次艺术节他们也带来了多首重奏作品，演奏法与音色的纯正让我们能看到低音铜管未来可期。

开幕式上最后演出的低音铜管重奏《红旗飘飘》可以看作是中国低音铜管界传承的缩影。在艺术节总监赵瑞林的指挥下，来自各地的演奏家共奏这首脍炙人口的象征爱国精神的作品。长号演奏家赵瑞林多年来深耕于低音铜管的教学，他培养的学生遍布国际与国内许多职业交响乐团的岗位，他这些年为低音铜管发展所作出的贡献在业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也正是在以他为首的老一辈专家带领下，低音铜管的教学水平在近三十年有着长足的发展，让低音铜管能迎来今日的“高光时刻”。

张听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