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报记者 徐惠芬

如果去一个地方旅游，却看不见风景，旅行的意义有多大？

对于年过6旬的上海盲人夫妇朱永铭、黄文英来说，这个问题从来不是问题。自2019年8月进行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旅游”——去了内蒙古呼伦贝尔后，这对盲人夫妇差不多以一年4次的节奏出去旅行。这个“十一”，他们计划去浙江象山。“旅游真是太开心了！以前从没想过盲人还能去大草原、去海边……哎呀，赤脚踩在沙子上，那个感觉真的太舒服了……我们还骑马、坐三角翼飞行器、射击、开车、乘游艇……每一次出去玩，都好开心！”回忆起过去两年旅行的点点滴滴，朱永铭、黄文英用得最频繁的一个词就是“开心”。

虽然看不见风景，但他们体验到的旅行乐趣并不亚于普通人。旅行可以为生活打开一扇窗——这句话不仅对普通人成立，也对盲人“有效”。

盲人外出旅游是难题

“盲人”这个概念并不简单。比如，朱永铭和黄文英都是盲人，但两人盲得并不一样。黄文英的眼睛完全看不见，但有光感，“如果灯开了，我看不见灯，但能感觉到有光亮。”朱永铭则有0.02的视力，“你坐在我对面，我能看到你的轮廓，也知道你眼睛、鼻子、嘴巴在哪里，但如果有人拿着你的一张照片问我，这是谁？那我肯定认不出。”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对于盲人的定义：矫正视力在0.05（不包括）以下至无光感，就是盲人。

出生于1958年的朱永铭天生失明，“因为母亲在怀我时，吃了点药。”

1957年出生的黄文英则是在小学时渐渐失明，“小学3年级时视力开始下降。一开始我坐后排，因为视力变差，慢慢换到了第一排，最后，坐在第一排都看不见黑板上的字了。”

家里人以为黄文英是近视，于是带她去配眼镜，结果视力差得验光都验不出来，赶忙到医院，检查下来，黄文英的视力只有0.02。不过，当时医生没能找到病因，直到黄文英15岁时才确诊：得了视网膜色素变性。

“这个病治不了，只能眼见着眼前的东西一点点看不清，有些人病情恶化得快，没几年就看不见，有些人恶化得慢些。”黄文英的视力算恶化得慢的，差不多在50多岁完全看不见，只剩下光感。

虽然看不见，但朱永铭与黄文英的日常生活与我们并没有太大差别。他们早已习惯那个看不清的世界，做饭、洗衣、打扫……这一切都不成问题，不仅如此，黄文英还烧得一手好菜。

但说到外出旅游，则是另一回事了。一般旅行社都不接待盲人游客，至于自助游，除了极少数特别牛的盲人可以做到，对于绝大多数盲人来说，如果没有视力正常的人作陪出行，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中行走、探索，难比登天。

所以，对朱永铭与黄文英来说，旅游一直是个奢侈的梦。即使两人在2005年、2008年分别退休后，也是“家里蹲”，直到2019年8月。

“旅行的感觉太好了”

2019年5月，朱永铭的一个盲人朋友在没有亲友陪伴的情况下出去旅游，去的是内蒙古呼伦贝尔草原。朱永铭夫妇得知后感觉不可思议。这位盲人朋友告诉朱永铭，自己是跟团去的，苏州有一家专为视障者（包括盲人和低视力）提供旅游服务的旅行社，旅行社工作人员和义工会带着你玩。

此前，朱永铭夫妇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旅行社，这个消息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或许，今后他们可以和普通人一样出去旅游了！

3个月后，朱永铭夫妇就坐上了去海拉尔的飞机，朱永铭管这次旅行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游”。

“以前我们夫妻参加过福利厂组织的几次单位旅游，那时厂里视力正常的员工会陪着我们一起玩；后来也和盲人朋友一起玩过几次农家乐，但都在上海周边，玩得也简单。这次就不一样了，去了以前想也不敢想的遥远的大草原，而且还是自己坐飞机！因为团里的盲人游客来自全国各地，所以先要自己坐飞机从上海到海拉尔，在那里和大部队汇合。”

那次旅行，朱永铭夫妇在草原上骑马、射箭、开车，“你能想得到吗？盲人还能开车！但我们每个人都体验了！所有这些都是我以前想也没有想过的，真是太开心了。”

呼伦贝尔之行，让朱永铭夫妇感觉世界一下子变大了，“这种感觉太好了”。

刚回到上海，朱永铭夫妇就开始盼望下一次旅行，并在10月参加了这家旅行社组织的北京游。“从小我就有一个愿望，要到北京去登长城，当一回‘英雄好汉’，后来失明了，以为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了，没想到竟然在60多岁时圆了儿时的梦！”黄文英感叹。

12月，夫妇俩又跟着旅游团去了云南西双版纳。

2020年4月两人去了富阳，5月到苏州，8月在青岛。

2021年1月，两人去了哈尔滨，“我们想去体验一下东北零下30多度的寒冷。本来想着肯定很冷，于是我们穿了很厚很厚的棉袄去，到了那里，发现比上海冷不了多少嘛……我们还在结冰的河上骑自行车，太开心了……还有一段很难忘的旅程，就是从雪谷到雪乡，我们得翻一座山——羊草山。那天，我们早上8点就出发了，在雪里走了整整一天的路，走到最后一公里，我不行了，怎么都走不动了，最后是义工和带队的梅老师把我拖到终点的。就梅老师是男的，其他义工都是女的，真难为她们了。”朱永铭说，虽然那一天很“遭罪”，但“总算知道爬雪山是什么感觉了”。

4月，两人去了河南，在洛阳“看”了牡丹；5月去了福建平潭，“平潭的沙滩感觉比青岛的沙滩要好，脚走上去沙子更软……”

这个“十一”，两人则计划去浙江象山……

来源：新闻晨报       作者：徐惠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