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在曹杨新村建村70周年之际，《繁花七秩》一书问世，该书共收录了70名学习、工作、生活在曹杨新村的口述人的口述内容，通过宅、道、浜、匠、文、融、魂七个篇章，还原不同年代人们眼中的工人新村。

现“美好曹杨”官微特设【阿拉曹杨】专栏，带领大家通过其中的口述纪实回望历史、立足当下、擘画未来，切实地把“人靠谱，事办妥”的普陀精神、“靠谱曹杨人，样样都靠谱”的曹杨精神，践行到让城市更美好、人民更幸福的实际行动中去。

第一篇

【口述人介绍】

杨辰，毕业于同济大学城市规划专业，法国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EHESS）博士，法国国家职业建筑师（DPLG）。现任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城乡历史与遗产保护、社区更新与治理。曾专门租住在曹杨新村，对曹杨新村的城市规划和建设有过深入研究。

【口述实录】

我叫杨辰，来自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主要教授城市规划。我跟曹杨的缘分源于我的一篇博士论文，主要研究对象就是曹杨新村。

大概是2008年，我在曹杨新村租了一间房子，租期大概6个月，近距离观察和研究曹杨新村这个社区，并出版书籍《从模范社区到纪念地:一个工人新村的变迁史》。

曹杨新村应该说是我们业内一个非常出名的工人社区。在中国，工人新村这个故事的源头可以追溯到1920年4月7日周作人在日记中的一条简短记录“毛泽东君来访”。

1919年，周作人在“新村主义”先驱者武者小路实笃的陪同下，对日本的“日向新村”进行了实地考察，回国后发起了五四时期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新村运动”。

曹杨新村作为上海的第一个工人新村，这个社区非常有特点，也非常有纪念意义。20 世纪50年代的时候，为什么要给工人建这样的社区？为什么要建成像曹杨新村这样的社区？曹杨新村解答了这些问题。

工人新村的建设有两个基本特点：一是选址大多在城市外围，二是建筑风格和建造方式以实用、经济为取向。从我们专业的角度来讲，曹杨新村是第一个借鉴了国外的设计方法的工人社区，非常有特色。

作为全市乃至全国第一个工人新村，曹杨新村的选址是“全面而谨慎的”：市政府专门成立了一个专家小组负责选址工作。在经过“两个月密集的实地踏勘和讨论”之后，最终在五个备选基地里选择了现在的曹杨新村所在地。

在选址报告中，专家们认为，作为工人住宅基地，曹杨地区具有几个突出的优势：“这里地势平坦、足够开阔，可以满足未来大规模的新村建设”，“苏州河支流从此通过，基地被多条河浜环绕，环境优美”，最重要的是，“新村的位置远离市区却靠近沪西工业区，疏解市区人口的同时，又可以方便工人上下班”。

曹杨新村的初建规划，布局舒展，9 个居住小区之间以自然河道、公园和大片绿地相隔，环境优美。

一排排的工人住宅或顺道路或依水体，商业街、学校、食堂、医院等公共设施穿插其间，和树林、小溪、蜿蜒小径一同构成了如画的风景。

与里弄住宅严谨、规律、稍显拥挤的生活空间完全不同，曹杨新村的住宅之间有非常开阔的空地，一条入户的石子路很自然地将其分为南向花园和北向内院，家家户户养花种菜。每片住宅还设有集中空地供居民纳凉、聊天。整个曹杨新村就是一个大花园。

曹杨新村的设计师汪定曾先生表示，新村规划采用了当时国际建筑界流行的“邻里单位”的方式，社区设施齐全且布局都在步行范围内，从托儿所到中学，从小卖部到职工医院，为工人们提供了所有日常生活的基本服务。

由于住宅的私人空间较小（当时人均居住面积低于 4 平方米），而公共空间相对充足，大量的家庭活动都在室外空间展开，如洗衣服、晒被子、缝纫、做饭……个别家庭连吃饭、睡觉都习惯到院子里或路边。

曹杨新村最早是不建围墙的，因此居民自发成立巡逻队来负责全村的安全和卫生，这也培育了集体主义的生活方式，也就是“熟人社区”。

进入曹杨新村之前，我没有在工人社区生活的经验，觉得跟邻里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而且我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也不是很了解上海，居民就会把我当成一个外地人。在居委会阿姨的帮助下，我逐渐有了一种自己人的感觉。

印象比较深刻的是，那时候还没有外卖，我必须要学会自己做饭。我的厨艺很糟糕，但由于曹杨一村不成套的规划，就有机会得到一起做饭阿姨的指点，从而拥有了基本的煮饭技能。

成套改造这个事情，我也是第一时间知道的，还带了自己的研究生来曹杨新村调研过。我记得当时还处于意见征询阶段。我在居委会看到改建方案后是比较兴奋的。

曹杨新村的名气非常大，作为第一个工人新村，有非常多的劳动模范住在这里。但经过这么多年，住房条件，包括社区环境，都有一些衰败，所以很多居民希望可以尽早地改善住宅环境。

从我个人来看，改造方案确实还是比较全面的，也是比较务实的。主要是曹杨新村还有一个特殊之处，那就是在2014年被列为上海优秀历史建筑。所以，虽然房子的居住面积狭小，人们生活不方便，但也不能轻易拆掉改造。

这次的改造没有把建筑拆掉重新去盖高楼大厦，而是基本上维持了曹杨新村的建筑机理和风貌格局，同时对户型做了一些调整，让每一户都能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我们称之为成套改造。这种改造既考虑了保护优秀历史建筑的问题，也切切实实地解决了居民的日常生活困难。我个人觉得这还是比较务实的。

我在写书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曹杨新村这么快就会迎来一次巨大的发展机遇。实际上，很多居民，包括我在内，都在思考曹杨的未来到底在哪里。因为它面临许多复杂的问题，如人口的老龄化、公共社区环境的衰败。

2021年是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希望曹杨新村能抓住这次发展机遇，再次找到当年的辉煌，将这些荣耀继续延续下去。

此外，我觉得曹杨新村作为中国第一个工人社区、工人新村，应该有它自己的历史地位和文化。希望在将来，曹杨新村依然能够成为一种非常前卫先进的文化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