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重阳lp

很难评定《鬼干部》的艺术性和观赏性，虽然它的编剧是李碧华，但显然这其中没有女主王祖贤的十分颜色，也没有梁家辉的风流无常。倒是在香港魔幻题材电影中时常担当英雄美人的配角——林正英、午马两位老师傅成了影片最突出的正邪对立。

《鬼干部》这部电影上映于1991年，许冠杰版的《笑傲江湖》上映于1990年，也就说说“曲洋和刘正风”两位至交火焚孤舟后，第二年就换上了中山装开始一次敌对PK。当年还有一部《驱魔警察》，午马当了林正英的“上司”，1993年《阴阳法王》中二人有过短暂的对视，再到1994年，午马执导了一部《钟馗嫁妹》，这次两个人回归了本来面目：

午马演钟馗、林正英演道士，郑浩南和邱月清替代了梁家辉与王祖贤，成了神魔斗法下的痴男怨女。

不知道当年这二位连续五年每次碰到一起时彼此都是什么感觉。很可能是“HOW OLD ARE YOU（怎么老是你）？”

大多数情况下还算“同道同门”、飞天遁地的两人，唯有《鬼干部》中难得有一场激烈的冲突，虽然电影质量一般，情节和角色设置有些粗糙，好在主题很明确，午马难得演出一次至情至性的反派，林正英也难得在梁家辉和王祖贤之间单挑一次情感大戏，甚至……表演得还很细腻。

影片的时代背景设置在上世纪中国内地六十年代，在一片“文攻武卫”的浪潮中，林正英饰演的“林刚”自幼被“梁卓山”（刘江 饰）收养，开头就说明这个角色带有天生使命——

道家传人，降魔卫道。

同他一起长大的“梁国栋”（梁家辉 饰）则是一个相比之下十分普通的时代青年：热血、中二、随“风”，“大浪”来时斗志昂扬，“潮”退时冷静下来。

中间没有情绪的过渡，按剧情走该是妥妥的红小将，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跟革委会的干部“雷复鸣”（关山 饰）的女儿“雷珊”（王祖贤 饰）谈起了恋爱，似乎爱情能让人在红潮之下冷静一些。至于“林刚”却肯定摆脱不了安排——

血魔出世，准备一统江山。

为爱而亡，男主惨变舔狗。

这种观感符合现代语境，但在当年，我不知道李碧华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林正英为什么会在一对“梁家辉看着很可疑，王祖贤看着挺无辜”的恋人之间非要搞一种似是而非的爱慕。

说他们是“三人行”显然不对，因为林正英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确表达过对女主的爱意，只是当他自爆准备与“血魔”同归于尽时，他注视着王祖贤几秒，眼中分明写着不舍。

通过故事的顺叙十分明白“林刚”在除魔和世俗之间的壮烈抉择，也明白这是林正英道长难得的一次颇具浪漫情怀的电影作品，而且同他之前、之后一直搭档的吴君如、苑琼丹等喜剧女星相比，当时王祖贤无论颜值还是星途显然比后两位女士更“耐看”一些。

所以很中肯地说，李碧华不适合以男性视角看待一段风云变迁，更不适合“为了写作而写作”，毕竟它只是一次编剧作品，不是李碧华本人的感触和情感释放，她想表达的我都懂，可坏就坏在太直白，没了女鬼女妖和女人的阴柔狠绝。

《鬼干部》多年后留给我的印象除了林正英在夕阳下用口琴吹着《欢乐颂》，镜头闪现出武斗中的各种惨状，还有“雷复鸣”特意的背头和高大的中山装造型以及“入魔”后念念不忘的语录与背景，更有午马扮演的“老马”在那个时代的“投机”和“背叛”，显然都在刻意提醒观众：

这不是背着爱情艰难前行的驱魔，而是戴着驱魔面具尽情宣泄的嘲讽。

不过《鬼干部》中提到的几位演员依然有亮点，饰演“入魔”前后的关山先生在表情和肢体动作上很精彩，“入魔”前他是非分明，想尽快恢复秩序，“入魔”后反复念诵“最高指示”，从一个受迫害者变成一个施暴者，那种对“权力”的痴迷结合片中特定的造型，在内地观众看来自然懂的都懂。

“老马”在临死前残喘着对“林刚”说“你赢不了的”。“林刚”却说：“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那次林正英没留胡子，从头到尾都依旧一副“正英师傅”的气质，难得这是我头一次看到他面对女性时脸上有了几分羞赧。

他最后的牺牲就是为了成全大义，再成全自己的“弟弟”和“弟妹”。可于之后无数次降妖除魔中，这个面无表情始终被吴君如和苑琼丹为难的男人，应该记得自己曾经的浪漫吧？

无奈的是《鬼干部》的主题很明确，表达太生硬。且在当年饱含了很多香港人对内地的那段岁月直白的不解：

好好的为什么要打得血流成河？是为了权力吗？

类似这种用“鬼话”讲“人事”的作品当年还有不少，台词中时常有一些反映出回归前港人的惶恐与嘲弄。比如之前提到的《潘金莲之前世今生》，仔细品读的话会从中看到当年隔着一片湖，湖那边的人看着湖这边的我们心情有多复杂：

同情不解、鄙夷嘲弄、血脉相连。

这些复杂中温柔的一面，则是当年香港曾经推出过一些系列短片，教导香港同胞如何说好普通话，例如香港电台在1993年拍摄的《古都流影》，林正英在片中饰演一位明朝皇室后裔，也是他少见的用普通话全程对话的作品。剧情在今天看来同样很生硬，但当年有这种积极融合的意识已经非常难得了。

《鬼干部》这部电影至今能在内地视频平台上看到也是一种“奇迹”，至少说明我们还是能够正视当年别人如何看待我们的历史，而我们也可以抛开一些“恼羞成怒”的情绪公正地说：

它于香港电影可能只是一段旁观者的呓语，于内地观众却是林正英几乎唯一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