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子的小嗓门“铃铃铃”清脆叫响了，浅秋空降而至，风也有了凉意。煎熬过去的罕见酷暑，灼伤了多少人。走在上海福州路上，放眼望去，不少特色书店远离了视线。因书的缘故，不少书店经营者是朋友，我知道他们最初的梦想、中途的自救和关店的无奈。

“如果人间有天堂，那一定是图书馆的模样”。开过书店的人大抵都有过这样的感觉，个人生活不断为情怀让步，但书店像是无底洞，怎么堵也堵不上。“开书店，做了最大的努力，但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是他们的基本共识。

北京模范书局·诗空间建在教堂里，原址是华北地区建设最早、规模最大的中心教堂——基督教中华圣公会教堂。这是全北京唯一一个可以外租的教堂，一年租金上百万，但姜寻称它为诗的天堂，2019年读书日那天，姜寻和妻子将第4家书店开在了这儿，夫妻俩的信仰是读书，这份信仰支撑着疫情中模范书局6家书店的运维，但和这份信仰和坚守相对等的，是他们耗不完的精力和财力，包括卖掉一套北京二环的房子。

清贫的坚守，让他们负债千万。起早贪黑，姜寻要打造一座座靠近天堂的诗意空间，现实苍白又无力。壬寅年初，他在仓库搬书，意外从二楼跌落，一个爱书成痴的人“走”了……

一家书店的主人不在了，一家书店的灵魂也散了。实体书店的生意不好，疫情带来的冲击更是致命。疫情下，世界的明天都难以言说，几间小书店的命运没人知道。面临窘境的书店，何止模范书局一家，据“开卷”2022年第一季度统计，图书零售市场再度转为负增长，同比增长率为-13.28%，网店和实体店均开局不利，实体店同比下降29.7%。

实体书店是从何时开始消亡的？上世纪80年代，新华书店四个字就能构建出大部分人对于书店的集体印象，那时没有网络，电视更属奢侈品，可供选择的文化消费品极少，书籍成为了最好的选择。记得人们通宵达旦拥挤在街头排队抢购中外名著的盛况，人们在书店席地而坐，悦耳的翻书声阵阵，空气中弥漫的尽是思想交流的惬意与满足。从80年代走来的人，对于书的痴迷、执着与情怀是难以想象的。

书店的消失是文化流失的缩影，也是城市公共空间受到一次次撞击的体现。真正“杀死”书店的从来都不是线上书城与电子阅读，是大众让书店慢慢走向消亡。当今，人们习惯用手机网络交流，看似畅通无阻，实际上每个人都困于碎片阅读，实体书店要吸引读者，留下稳定的读者群，难上加难。

阅读是需要时间的，在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隔离期间，社交活动减少，无数人居家，大家一下子有了很多空闲时间，烤面包、做糕点不亦乐乎，弄得超市一时间面粉、发酵粉脱销。而看到的最新数据统计，我国成年国民一年人均阅读量纸质书约为4.65本、电子书约为2.84本。同期，以色列人均读书量为60本，世界第一位，是全世界唯一没有文盲的国家；日本人均读书量为40本，世界第二位，在公交车上、地铁站里大多数日本人盯着的是书本而不是手机；法国人均读书量为20本，全球第三位，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看书已经成为了一种生活习惯；韩国人均读书量为11本，世界第四位，家里书房放满书，而且真的都会看。差距如此之大，让人脸红冒汗。上班途中，在轻轨车厢里观望，最美的是一位位忘我的读书人，让我情不自禁会拍下一些照片，心头荡漾起一股暖意。

人来人往，潮起潮落。上海杨浦区政肃路55号——复旦旧书店，专营文史哲二手书，店主张强 坚持做一个只卖书的书店，书店能活着，绝对是一个奇迹。2021年年末，街道要做睦邻社区，要求他搬出去。12月10号，是个礼拜五，原是书店关张的日子。他在朋友圈发布了关张的通知，好多读者打电话询问，老教授、复旦同济的毕业生，外地来的，特别地不舍，问能不能延迟2天。快关张的那个礼拜，太多太多人，出来一个人才能放进去一个人，每个人都来安慰他两句，“你一定要开下去”。

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城市越来越漂亮，“15分钟社区生活圈”丰富了人们的日常生活，遍布大街小巷的“口袋公园”，其不仅是休闲之地，也是多样化的艺术空间，吹拉弹唱的“互动”，成为当下城市街头新风景。黄浦江、苏州河两岸滨水空间已打通近90公里，原来废弃的工业遗产活化为城市文化场所，昔日的零散用地转化为新的市民公共空间。遗憾的是，这么好的地方不见书屋，心里犯嘀咕，总是缺少了国际大都市应有的气息。在这些市民聚集休闲的场所，能否增添外形统一、大小不一的“口袋书店”，将这作为一项文化工程来做呢？

城市有了书店，平凡爱书人的心灵就有了栖息地与中转站。我每周总习惯去福州路古籍书店、上海图书公司转转，一旦不去，生活像少了什么滋味。过去这条著名的文化街上，书店一家挨一家，最愿意去的是"淘书公社"，书价一般打三折，大包小包，有时二三十本书往回拎也不嫌累。有意思的是，还有数家私人书店，卖书论斤称，折算下来约四折，生意很红火。这些爱逛的书店，因房子市口好，可惜租金上涨快，店主承受不起都关了门，让人无语亦惆怅。如今福州路上私人书店廖若晨星，远远不如从前有书卷之气。

让我激动的是，最近在网红小马路——伟德路，“复旦旧书店”重新开张了！店名招牌上熟悉的字迹和那比往昔敞亮的大门，吸引着更多人走进去。烈日下推开书店门，仿佛进入一片清凉书海。店里的书一直流通变动，每天见到的都不一样，印量稀少的学术著作，绝版多年的中外小说，不管在爱它的读者心中多么价值连城，统统标以一个爱书人可以接受的价格。

皮囊美常见，书卷气难得。润物无声，一座城市不仅应有烟火气，也应有书香气。用书香点亮城市，让人们享受家门口的“诗和远方”多好。它是“小楼一夜听春雨”的诗意，“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的雅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从容，“闲敲棋子落灯花”的自在，“一曲新词酒一杯”的闲适。

书香满街，城市希望的灯火烨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