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过生日无非就是吹蜡烛、切蛋糕,或者吃碗长寿面。我70岁生日时,还在社区里办了一场个人集邮和纸质收藏品展览。这年的生日,我换了一种形式,就是来到愚园路上走一走,看一看。毕竟我在那里生活了近半辈子,直到45岁才离开的。

愚园路东起常德路,与南京西路平行,向西经胶州路、华山路和万航渡路、乌鲁木齐北路、镇宁路、江苏路、安西路,直到尽头与长宁路交会,正好是中山公园门前,全长2775米。愚园路从拓路完成,距今已有一百余年,百年来许多英雄志士和文人豪杰来到上海,因愚园路的优势地理位置,而定居下来。他们也为后人留下了许多传奇故事。
这次的行走,我的第一站便是愚园路81号。这里现在是中共上海地下组织斗争陈列馆暨刘长胜故居。陈列馆设有四层展区,底层复原了文委筹建左联的地点公啡咖啡馆;楼上三层展馆通过人物雕塑、情景模拟、实物陈列等一系列表现手法,展示了1937年到1949年革命时期中共上海地下组织发展、斗争的历程。我是边参观学习,边猜想:我妈妈曾经住在这里,会是在几楼?住哪个房间里呢?从时间上来看,刘长胜同志是在1946年到1949年在沪从事地下革命时入居81号的。在这之前,此洋房是私人住宅。我妈妈在这81号里住了多久,什么时候搬离的?我从未听妈妈说起过。2014年12月8日,刘长胜故居重新修缮后再次对外开放时,我参加了开馆仪式,对81号有了特别的印象。回家后查看家里保留的老户口本,本上清楚地记载着妈妈1943年5月1日从愚园路81号迁往愚园路1293弄42号。现在也只能是猜想,妈妈当时是因婚嫁而搬迁的。参观刘长胜的故居,也同时参观了妈妈的故居。

刘长胜故居
出了81号,不远处就是胶州路愚园路丁字路口。这里有个地方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记,那就是上海铁路站在静安的一个售票窗口。20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在工厂担任采购工作,经常出差,买火车票是件难事,排起队来,常常要从愚园路拐到胶州路上。现在铁路乘车可网上购票,方便多了,该售票处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可颂坊等一些商家,并和马路对面一条小步行街组成了一个商业圈,步行街的两边是静安寺和久光百货。
这里还有一处建筑是亮点,那就是愚园路218号的红都大戏院,现在的百乐门舞厅。这是一幢相当气派的建筑,舞厅于1933年12月14日开张,号称远东第一乐府。现在入内参观,所看到的内部装潢仍按20世纪30年代的原本风格,墙上装饰也是30年代的老照片,很有历史感。
静安寺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报刊门市部。我从小就喜欢读报、剪报,为了省下八分钱车费,我几乎天天从中山公园来回走到报刊门市部。日久见情,和营业员关系熟了,我还当起了小报童,在门市部门口放个小桌,叫卖《新民晚报》。通过站柜台我结识了不少朋友。此次到静安寺,我去拜访一位曹先生,他也是和我一样,也是经常去报刊门市部帮忙的读者。我们聊的都是过去的话题,回忆着那时的往事。
继续前行,到了乌鲁木齐北路,一眼就看到了几扇红漆大门的七层楼建筑,那顶上的瞭望塔还在,这就是愚园路348号的静安消防救援站。消防大楼建于1922年,最早是三层建筑,后加高到七层。消防楼没变,可它旁边的乌鲁木齐北路改变了,原来的弹格路,现在是柏油路了。
紧贴消防楼的便是愚园路404号的市西中学。这是一所市重点学校,也曾是我向往的学校。到了镇宁路,这里最出名的是渔光村。早先公交车到站,售票员必叫“镇宁路渔光村”到了。1938年,中南银行为解决职工住宅问题,在愚园路上建造了53幢家属宿舍,竣工取名适逢电影《渔光曲》正在热映中,因而取名渔光邨。它现在是长宁区优秀历史保护建筑。因镇宁路的开发,渔光邨已不从愚园路进出了。
而拐角处愚园路699号的严家花园现为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占地面积5416平米,系北欧风格独立式花园住宅,曾是近代中国著名企业家严庆祥的居所。现在沿马路两边是高高的围墙,留给过路人无尽的遐想。
下午的行程离我老宅近了,也更熟悉了。江苏路是条响当当的马路,现在经过拓宽,更是南来北往的重要通道。近江苏路最有名的弄堂是岐山村和宏业花园。愚园路1032弄岐山村建于1925年到1931年间,建有花园别墅和中西式楼房70多幢。当时业主借周武王发祥于岐山的典故,故冠其名为岐山村,弄内官宦富商、文人墨客云集,其中有名的住客真有不少。
中国航天事业的奠基人、“两弹一星”的功勋科学家钱学森和女高音歌唱家蒋英夫妇曾长期在这里生活和学习。人称中国文坛“新感觉派”的代表人物施蛰存,从1952年到2003年因病去世,他在岐山村内蛰伏了半个世纪。还有爱国人士、实业家、文化人杜重远先生,《红色娘子军》的女演员祝希娟和香港明星肥肥(沈殿霞)等。真是名人扎堆的一条弄堂。

同样有名的便是愚园路1088弄宏业花园,始建于1900年前后,建筑中西混杂,弄内北部有九幢假三层花园住宅。弄内103号中有被称为“钢琴诗人”的顾圣婴。她从小喜欢音乐,弄堂里总能听到她家的琴声。
我加快了步伐,朝我的老家愚园路1293弄走去。到了弄堂口,看到“俭德坊”三个字,感到特别亲切。现在弄口又多了一块牌匾——上海市第五批优秀历史建筑,那就是弄内二号一幢革命教育的基地。

弄堂内变化不大,停放着许多私家车。我家原居楼内,底楼的老邻居还在。我们聊了好半天,好开心。现在家中都有了电视机,装上了空调,记得我们儿时因夏天没有空调就去斜对面的长宁区工人俱乐部看电影,孵冷气。因电影票便宜,一角五分钱可以看两个小时,有时不过瘾就再连看一场,可以回忆的往事太多太多了。
我家弄堂对面是桃源坊(愚园路1292弄),它东面是1280弄,弄内18号是我的母校愚园路第二小学,现为“愚一幼儿园”独用。在1945年年底,我母亲还带着学生和幼儿园小朋友在兰心大戏院举办音乐会,以筹募校舍基金。现在小学部撤了,只剩愚园路第一幼儿园了。最早的竹篱笆围墙,现在改建得非常漂亮。
我家隔壁弄堂1315弄瑞兴坊,弄底是原永安公司老板的住宅,进弄堂口,四号有幢很显眼的白色楼房,由室外楼梯进到2楼,这里曾经住有一个从新西兰来的老外,名叫路易艾黎。他曾任上海英租界工部局工业督查科长。路易艾黎为中国革命事业做了大量的工作,宋庆龄也曾来看望过他。路易艾黎故居现在入选上海市第一批革命文物名录。
瑞兴坊斜对面的亨昌里,此弄通往长宁路,我们小时候去中山公园就从这条弄堂抄近路而去的。亨昌里建于1925年,由先施、永安两大公司合股为职员建造的住所。弄底现在的34号,挂有“布尔塞维克”的纪念馆牌子。1927年《布尔塞维克》创刊,是中共中央早期机关理论刊物,在中国革命历史上产生过重要影响。
最后来到中山公园兜一圈,现在公园门前变化太大了。以前的长宁电影院、新华书店、食品店、饭店都搬走了。记得我那时搞摄影常去的愚园照相馆(愚园路1421号)和长影照相馆(愚园路1441号)也没有了。
我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老人携着小孩儿在那里嬉闹玩乐,想起自己儿时,母亲带着我们来到公园里游玩,读书时春游和秋游的情景。

愚园路是一条很有名堂的马路,现在有众多的建筑,数不尽的弄堂。愚园坊、贤邻别墅、兰畹、柳林别业、庆云里、愚谷邨,涌泉坊、四明别墅、中实新村,洛公馆,锦园,杨树勋旧居,周作民住宅,王伯群住宅(长宁区少年宫),福世花园,兆丰邨,西园公寓,有讲不尽的故事,现在这条马路被上海市授予“花园弄堂博物馆”美誉。
一天的行程,收获满满,有学习,有参观;也有回忆,有拜访。生日时,人们总会使用“生日快乐”来祝福你。这个生日,我感到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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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稿:张丹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