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自有它的历史与文化。上海，历经中国近现代社会的激荡与变迁，也自有其宏大的叙事。在“读史老张”看来，这些宏大叙事，是由无数个人文故事和历史细节组成的。

“读史老张”本名张国伟。文史作家，媒体人，复旦校史研究者。出生于上海，毕业于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曾任高校教师、媒体编辑。现任复旦大学档案馆特聘研究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

“读史老张”开设“读城”专栏，让我们和他一起，去探寻上海、阅读上海、亲近上海……今天就来“读”一下杨浦另外两家老照相馆。

除了“红光照相馆”，平凉路上的另一家照相名店，是“康明照相馆”。

“康明”位于平凉路395号，地处八埭头。八埭头是沪东最早的商业街市，早在民国初年就已形成。查《申报》可知，“康明”创办于1939年11月29日，“康明照相室今日开幕”的广告，就刊登在当天的报纸上，广告词为“规模最宏大，设备艺术化”，地址为“平凉路韬朋路（今通北路）口”。

《申报》上刊登的“康明开幕”广告

“康明”不仅牌子老，技术也不错。“文革”期间，花色人像艺术照被取缔，“康明”却首创了幻灯摄影，深受欢迎。“文革”后期，它又率先陈列过文艺明星的肖像，令人耳目一新。那时有一部电影《难忘的战斗》，走红大江南北，影片中的反派人物“刘副区长”的扮演者，是青年话剧团演员焦晃。据许云倩老师忆述，焦晃与她二叔是中学同学，两人时有往来。《难忘的战斗》上映后，“他（指焦晃——引者注）的相片挂到了八埭头那家康明照相馆里了。同一橱窗里还有朱逢博、任桂珍等知名人士”。（许云倩《八埭头记忆》）

电影《难忘的战斗》中的“刘副区长”，焦晃饰

上世纪80年代后期，“康明”店里出过一位名人，他就是高级摄影师谢荣生。谢荣生原在“红光”工作，1977年调到“康明”，专攻人像摄影。他曾荣获过“全国青年优秀人像摄影师”“人像摄影十杰”等称号，并多次被评为“上海市劳动模范”。1989年6月5日的《解放日报》，曾以《他以镜头赞美世界》为题，介绍过谢荣生的摄影艺术，称住在“康明”附近的人们“很有眼福”，经常可以见到陈述、乔榛、吴竞、周洁、陈凯歌等明星，“他们是专程到照相馆的摄影室来请摄影师谢荣生为他们留影的”。90年代末，谢荣生成立了摄影工作室。那时，上海的明星和劳模，曾多次成为谢荣生的拍摄对象，《新民晚报》就刊登过他为劳模徐虎拍摄肖像的工作照。

《解放日报》上刊登的介绍谢荣生摄影艺术的图文版面

谢荣生（右）为劳模徐虎拍照，刊于2000年4月5日《新民晚报》

最后，要提一下复旦大学附近的“群艺照相馆”。“群艺”开在五角场（那里一度属于宝山县），位于朝阳百货商店西侧（邯郸路544号），门面很小。它的服务对象，主要是五角场的居民和附近的高校师生。我在复旦读书时，曾去“群艺”冲印过照片，但从未在那里拍过照。

五角场原朝阳百货商店大楼，“群艺”在大楼西边的邯郸路上

大学毕业前夕，因毕业证书上要用证件照，我就想去一趟“群艺”，但同寝室的刘南平同学拦住我说，拍大学毕业照是人生大事，“群艺”技术一般，我们应该去“高级”一点的照相馆。于是，我就跟他一起，骑自行车到四川北路，在“英姿照相馆”完成了“人生大事”——最终，还是与“群艺”失之交臂。

不过，我这次整理老照片，内子倒找出一张她与复旦同学的三人合影，照片下方印有“群艺照相”字样。我问她，当年怎么会想到去“群艺”拍照的？她说，那天正好是同学的生日，她们三人逛五角场，顺便在淞沪饭店吃了饭，回复旦时路过“群艺”，心血来潮，就在那里留了影。内子的描述，勾勒了当年复旦女生校外生活的一个侧影：聚会、逛街、拍照片。

……

今天，杨浦的国营老照相馆早已不见了。几年前，我在政肃路复旦宿舍零号楼底下的一排商铺中偶然发现，那里竟开了一家“群艺照相馆”！它与邯郸路上的那家“群艺”有历史渊源吗？……恍惚间，这“群艺”店招，又把我拉回到了那个单色调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