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行本土作家褚半农是地地道道的老莘庄人，他的散文中既有莘庄乡土乡域的文史，又有乡人乡事的散文记叙；记录的是沪乡小事小物，呈现的是市郊乡井百态；阐释的是传统方言词语，传递的是当地乡愁特色和风土人情。“今日闵行”即日起推出“半农随笔”，让我们跟着褚半农一起来看看莘庄发展中的那些故事——

滚铁环

文/褚半农

在我小时候，有一个风靡于城市乡村、大街小巷的儿童游戏，叫滚铁环。铁环是当年几乎所有男孩都喜欢的炫技宝物，当每天推着铁环上学时，你就无可争议地成为了大人小孩瞩目的焦点，非常风光。滚铁环因要有一定的速度会让人全身暖热，它最适宜在天冷时玩，也是我们当年冷天汛时常玩的项目。曾经带给我们无限乐趣和惊喜的铁环，而今又成为绵绵不绝的快乐回忆。

农村孩子滚的铁环哪里来？那时店铺里不出售这种东西，即使有我们也买不起。要滚了怎么办？只能自家想办法，多数是把自家圆木桶上的箍敲下来当铁环用。各家的桶有大小，箍就有大有小，材质也各不相同，有的箍是竹篾编的，有的是真正的铁环，还有铜箍的，反正是就地取材，只要是圆的就行。一次，阿二头看到别人家在滚，自家没有，那手真痒啊，怎么办？就回家把粪桶上的铁箍脱下来。可这样一来，粪桶要散了。为此，他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第二日，他在自家竹园里斩了根竹头，劈开来，用竹条弯起来做了个称不上“箍”的圆圈，才聊胜于无地过过瘾。箍有了，还要个推杆，这就需要铅丝了，最好是八号头粗细的。铅丝在当年也不是随便可找得到的，要找长的、粗的更困难。但这也难不倒大伙，没有粗的用细的，两根或三根绞起来就变粗了。长的没有一小段也行，只要能做成弯钩状就行，再接上一段竹头就成推杆了。阿二头家箍没有，粗铅丝倒有，他曾给过我一小段，让我解了“有本事呒家生（工具）”之急。想想看，靠自己动手，滚自己的铁环，能跻身于滚铁环的队伍中，这种开心的感觉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至少证明，我也行。

滚的关键在于掌握好平衡，还要有一定的速度，否则环就会跌倒在地。滚铁环时，手上的推杆就像方向盘，通过它来控制速度和方向，让环在手上如臂使指，前进自如而不倒。因材质不同，滚的技术要求自然也不同。竹篾编的圆环直径都较小，份量也轻，滚起来跳动幅度大，重点是怎样应付向前滚时的跳动。有的铁箍是从上大下小的木桶上退下来的，这种箍的上下边带点斜撇状，滚起来重心不易掌握，前进时会侧向一边，要不让它倒下来，技术难度更高。我滚过这种箍，开始时当然是顺着铁箍侧向一边走，慢慢地，知道要用右手拇指恰当地向右用力，变成让铁箍跟着我的意思走。以我多年的经验，铁环直径在四五十公分的为最好，还要有一定的重量，这种环滚起来会很稳。各人的环还会互相交换着滚，这样，老宅上的伙伴们个个都练就了一手好本事，既能滚铁环，也能滚竹箍，还能滚斜撇状的怪铁环。不管滚哪种环，从不会滚到会，是很快就学会还是久久不熟练，这都是对我们耐心和平衡技巧的考验。你在看着别人滚，你也被别人看着滚，说到底，是人灵巧不灵巧的表现，谁不想露一手呀。

除了在场地上滚，我们还常到官路上去滚。比起场地来，官路虽然不能说崎岖不平，起码是坑坑洼洼较多，前面情况又多变复杂，能在官路上长距离滚而不倒，这才是真本事呢。一路上你既要时时保持环的直立状态，要控制好重心，不让它倒下去，还要时时注意路上的坑洼，看到了，不能犹豫不决，要在冲过去落地的同时，掌握好时机立即向前推去，让环的转动保持连贯，它就不会倒了。有时会遇到小缺口，我们也会看准了路线，一冲而过。官路通到学校，我们就常常滚着铁环上学堂，等滚到学校，再冷的天也是浑身热气腾腾。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我们专注于提高滚的技术和水平，一段时间下来，不只是技术好上加精，人的奔跑能力以及身体的灵活性、协调性，要想不提高也难。

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玩具，到我们的第二代时，铁环已经少有人滚。如今，小囡手中好玩的东西多了，他们的兴趣自然也转移了，谁还会把滚铁环当回事？况且课内外作业那么多，小囡哪有时间、心思去玩这个？如果哪家小囡想要滚，那环，那推杆，却比我们当年更难找了，而让他们动手做变得近乎荒唐。氛围和条件都没有了后，再想滚铁环变得不合时宜了。而对从小就没有玩具的我们来说，获得过无限乐趣的滚铁环，早就在心灵深处留下印记，天长日久便成弥足珍贵的记忆了。

图片由“今日闵行”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