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想去闯一下，出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打算回来。”徐汇区看守所，年仅19岁的电信诈骗嫌疑人朱某，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漠然，只有回忆起出国时的“豪气干云”，才有稍微拔高了音量。今年3月，有人以5000元美金底薪为诱惑，将小朱诱骗至东南亚某国一处市郊的电信诈骗园区。一进园区，手机护照就被收走，再也不能擅自离开。他学习诈骗话术，却因为不会打字、不会说英语，辗转在“杀猪盘”“彩票盘”等多个诈骗小组，一个人都没有骗到。从他决心要去东南亚开始，直至在机场被上海公安机关抓获，不仅没有赚到一分钱，反而用掉了国内亲人四处举债借来的6、7万元人民币。彼时，上海公安机关因一起电信网络诈骗案件关注到小朱，得知其滞留东南亚，多方协调，帮助小朱买到了返回上海的机票。当飞机落地，已有民警在等候自己，小朱感觉“回国就踏实了”。

小朱所在的电信诈骗园区，有上百个和他一样的底层业务员，大部分都在30至40岁上下，平时彼此不怎么聊天，自然也“没有人照顾”尚不满20岁的小朱。小朱提到两次“我这个年纪”，第一次他将之与之前的收入作比较，“不能算生活不错”；第二次他提及同龄人经常刷短视频app，上面反诈宣传很多，他清楚知道去东南亚就是去做诈骗。小朱一直怀揣着想赚钱的心思。初中肄业的他，做过服务员、保安，这些平凡的薪水比不过一次“跑分”来的容易轻巧——去年底小朱就开始为诈骗分子提供银行卡转账洗钱，也被户籍所在地公安机关处理过。今年3月，当初介绍业务给他的神秘人“M”再度出现，推荐小朱去国外做项目，底薪5000元美金。在没有告诉任何一位亲朋好友的情况下，小朱一口答应了。出发前夕，小朱被拉进一个群，临走前又参与了一次“跑分”。很快，在“M”指导安排下，小朱编造出境事由骗取出境证件，为躲避盘查，飞机在第三国中转，后又乘大巴、“黑车”一路颠簸，2日后他被送进当地一座“工业园区”。园区不大，只有2座19层高的高楼和几间平房，四周是围墙，门口有保安把守。

园区里来人接小朱，第一件事就是收走了他的手机和护照，并将“M”的联系方式删除，还签订了一份一年期的合同。很快，小朱知道了这个人叫“华仔”，是所谓主管，“这里的人都有一个代号，没有人知道彼此的真名”，小朱胡乱取了一个名字叫“阿峰”。宿舍是高低床，5、6个人挤一间，其中一个人作为师傅带小朱熟悉业务，教学大约持续了1个星期，“先教话术，再教我用电脑”，因为很早就出来打工，小朱不会使用手机电脑打字。正是这一技能的缺失，导致他始终未能“开单”。他先是被安排到17楼做面向外国人的“杀猪盘”，搜集外国人的社交软件账号，通过聊天给对方制造“恋爱”的错觉，由于不会打字、英文太差，“华仔”把小朱换到18楼彩票诈骗组，“一个人拿10几台手机，在一个群里制造聊得热火朝天的气氛，只有一个人是‘客户’，骗他借钱买彩票”。十几台手机应付不过来，组长觉得小朱反应太慢，又将其踢到19楼去做面向中国人的“杀猪盘”。在3个楼层轮番做下来，最令小朱“艳羡”的是“鸣锣”时刻。一旦有人骗到了一定的金额，主管就会拿出一面锣，敲几下就是几“U”，指美元（US Dollar），响彻整个楼层，只是从来没有一声锣为小朱鸣响。

上班的第三天，就遇上园区发工资，小朱亲眼看到群聊里有人晒了一张40万美金的工资单，当月业绩是300万美金。每个组都有业绩考核，也有各自的奖惩措施，譬如没达标的人必须走楼梯到17楼上班，或是其他体罚项目。小朱羡慕挣到钱，害怕被体罚，惊惶于自己一直没有业绩，反而在不断消耗身上为数不多的存款；也想过逃跑，可他发现就连地下室都有保安巡逻，四处密不透风。他鼓起勇气跟“华仔”说不想做了，“华仔”开价5万元人民币作为“赔付”，支付了才能放人。小朱多次讨价还价，最终以2000元美金和护照为代价，重获自由。与此同时，今年4月，市公安局徐汇分局漕河泾派出所在侦办一起电信网络诈骗案件时发现，小朱为滞留境外的涉诈重点人员，民警通过家人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并开始远程规劝他回国自首。此时的小朱刚刚离开园区，由于身上只剩200美元和一部手机，滞留在当地。接到民警的消息，他当即同意回国。最终在警方协调下小朱成功回国，飞机一落地就被警方押解到派出所。

近日，犯罪嫌疑人朱某因此前“跑分”行为涉嫌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已被徐汇区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该案其他犯罪嫌疑人也已被依法刑事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