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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 | 上海鱼市场与东外滩
上海杨浦2023-11-06 09:42:15

杨浦东外滩的东方渔人码头的主体部分之一,曾是闻名遐迩的上海鱼市场,又称江浦路鱼市场,建于1938年,至2008年停业,前后存在了70年。

始于上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初,十多年间,我在复兴岛渔业公司渔船当出海船员。每隔半个月,当渔船从东、黄海满载海鲜而归时,有时当天去鱼市场卸鱼,有时隔天卸鱼。我们船员习惯将卸鱼称为放船。当时上海有3个卸鱼场,我们去的最多的是江浦路鱼市场。

江浦路鱼市场的码头岸线长200多米,有5个鱼码头,可同时卸5条渔船。这一段黄浦江地处江浦路杨树浦路,堪称黄金水道。与其他2个鱼市场,一个在南市外马路王家码头,另一个在军工路孙家宅的相比,南市鱼码头岸线只有它的一半,军工路地方太偏。

放船靠上江浦路鱼码头后,早有一拨人,有男有女,拖着卸鱼机械七手八脚地搬上甲板,打开鱼舱门盖,在上面架起起吊机,搭好黑色的橡皮传送带。几个身穿雨衣雨裤的精壮青年男子,带着一叠竹笸篮(箩筐)和钉耙下舱。舱里的鱼货是一层鱼、一层冰,层层叠加上去的,鱼有平铺散装的,亦有木箱箱装的。遇到散装,他们就把鱼钯进笸篮,堆成四、五个一组,系好上面抛下来的绳子,起吊;箱装的,叠上六、七箱,扎好绳子,也起吊。笸篮,可装半担,50斤;鱼箱,装40斤。这样为的是好计数。

站在从船上到鱼市场堆场、长70米左右的传送带两旁的,是清一色的身挽橡胶围身,脚穿长统靴,手把铁钩子,将辫子塞进白色圆布帽里面,一双俏眼忽闪忽闪的“花木兰”。这些姑娘的任务,是用铁钩拉住传送带上的箱子和笸篮,防止它们偏离方向;同时把在传送中滑出来的鱼,用钩子一戳,然后手一拨拉,又回到箱子和笸篮。记得有一年,有人说准备给我介绍一个卸鱼姑娘,弄得我一放船到鱼市场,就盯着传送带旁边的女孩子看。后来此事没了下文,我被忽悠了一场。

船靠江浦路码头后,除大副留下看守外,因为卸鱼得四、五个小时,乘这个空档,我们都上岸。去哪儿呢,平凉路通北路八埭头,有八埭头菜场、棉布店、点心店、影剧院等等,人称杨浦南京路。我一般做几件事,理发或看电影,逛新华书店买书。

然而,并不是每次放船都可以离开。某次返航前,我们船逮到了一头重千斤的大鲨鱼,分割下舱不可能,好在是深秋,气温不高,我们就放在甲板上带回来。在鱼市场卸鱼时,他们那只能吊几百斤的设备显然用不上,我这个轮机员下舱开了柴油机,甲板上的水手长合上吊机开关,把这个庞然大物吊到堆场的卡车上,运到里面去切割。我们跟着去看了,雪白的鱼肉分成一块块的,是做鲨鱼羹的好料作,红殷殷的血流了一地。最惊奇的是绛红色的鲨鱼肝,竟有60多斤重,装了满满的一笸篮,拉去炼鱼肝油了。

卸鱼结束,卸空了的船身浮了上来,身轻如燕。船长拉响汽笛,驶离鱼市场。我们小青年拿着大扫帚,橡皮水管龙头,下舱内清洗。饭师傅生火烧饭。两个烟囱,大的是柴油机排出的灰烟,小的是炉灶排出的炊烟,在鱼市场上空飘逸,算是挥手告别。

现在,鱼市场旧址犹如盐溶于水,溶入了东方渔人码头滨江大道。但在码头边,有两个标志性建筑,一个呈卧鱼形状,另一个呈跃鱼形状,似乎在提醒后人,这里曾经是樯桅林立、船进船出、鱼货成山的鱼市场。

作者:王坚忍
选稿:蒋昕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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