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夜生活:停工后,街头表演让他们重新“复工”了
东方网记者熊芳雨、刘昊6月16日报道:夜幕降临,街头艺人们倾巢出动,遍布上海大街小巷。有乐队歌手街边弹唱一晚上收入上千,也有非遗传承人“龙飞凤舞”送字给有缘人,还有《万马奔腾》的马头琴引入驻足。或歌声悠扬,或舞姿摇曳,上海市民走上街头,感受“城市夜生活“。

“首届上海夜生活节”开幕至今,上海持证街头艺人团队在思南公馆、豫园、静安公园、兴业太古汇、美罗城等30多个重要商业地标设点进行“夜秀”演出,三个周末表演200余场。他们中有人热爱艺术,站在街头享受被关注的幸福感;也有人靠表演赚钱维持生活,在“夜经济”中求生存。用市演出行业协会会长韦芝的话说,不管原因如何,让更多不同特长的人加入街头表演队伍中,才能活跃城市文化。希望街头艺人能与夜经济共成长。
街头“互动”是直播难以取代的
“又能在街头大声唱歌了!”上周六晚上7点不到,阿卡主义人声乐团的团长詹子贤带着团员在静安公园前的小空地上摆好设备,这是他们疫情后的第一场街头演出。现场还来了不少老朋友,唱得尽兴时,詹子贤会和大家互动。疫情前每次街头表演,粉丝娜娜子都会到现场给乐队送饮料、拍照片,这次也不例外。“互动”是街头表演的重要一环,也是当下流行的直播间难以取代街头的原因。
詹子贤是从台湾来上海工作成家的80后新上海人,他告诉记者,乐队由音乐教师、数学教师、财务顾问、舞台执行、餐饮从业者、劳务仲裁者组成,成立6年了,大家因为都喜爱阿卡贝拉而走在一起。平时工作忙,每周二晚上会聚在一起排练,位于徐家汇社区文化中心的5楼免费排练室,是阿卡主义团队固定“据点”。乐队在那里创作出《丈母娘叫我去买房》,“早晨高峰站台上,等了3班挤不上车厢,上天啊,丈母娘,问我何时买房!”,朗朗上口的歌词在网上火了一把,单曲推出不到24小时点击量就突破300万。
“因为疫情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来演出了,平时也主要是云排练,成员中最小一位94年的医生,复旦大学医学院毕业,本来今年计划暂别乐队去国外读研究生,结果碰上疫情学校停课,他又回国了……”詹子贤摊摊手,疫情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也因此他们更知道音乐安抚人心的作用。借着“首届夜生活节”回归,乐队采购升级了音响设备和灯光话筒,只为呈现更好的舞台效果。“计划每个月增加演出频次,特殊时期给大家更多精神抚慰。”

当晚,他们演唱了《情非得已》《澎湖湾》《红蜻蜓》《青春修炼手册》《万泉河水清又清》等脍炙人口的歌曲,现场观众都跟着一起摇摆。“看到他们出来唱歌了,感觉生活又恢复正常了。”现场市民张女士有些兴奋,不同于在线直播,街头表演的“现场感”,让听歌更具冲击力,音质完全“无损”,还能与歌手现场互动。
当下,线下文化活动在“谨慎”中陆续恢复。“这是我们今年第一次出来唱歌,特别高兴,特别高兴。”仿佛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喜悦,詹子贤连连强调了两遍。“唱歌认识的好些朋友也几个月未见,没想到今天大家都来捧场了,唱到9点我们都不想走,结束后还会和朋友去酒吧小聚一下。”詹子贤告诉记者,演出前有“督导”检查大家的随申码、测体温,还要提醒观众观看时候需要佩戴口罩,不要走得太近、保持一米以上距离。“表演都是露天场所,离人群也有距离,很安心。”他说。
从兼职变全职,街头艺人带动“复工复产”
记者了解到,每个演出点都会有位“督导”,而詹子贤们今晚的督导,正摇着扇子坐在梧桐树下“龙飞凤舞”,他就是街头艺人邢光海。邢光海是这一带的“老熟人”了,也是第五批持证上岗的街头艺人,在市演出行业协会的排班表里,他通常在静安公园驻扎,一个行李箱、一张折叠桌、一台电瓶车,不到10分钟便可以摆出一个挂满作品的工作台。

50多岁的邢光海是外教老师,工作台上有本笔记本,上面用中文、英文、日文、韩文等各国语言写满了姓名。邢光海不仅在社区带外国学生,还多次跟着“上海文化周”走出去,在国外展示他的“绝活”。为推广龙凤字,他专门编写了一套20课时的教材,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我的学生几乎都是外国人,美国人喜欢画老鹰、海豚,日本人则喜欢樱花和熊猫,各有特色”。谈起学生邢光海津津乐道:“不过我很久没见到他们了,学生们暂时无法来中国,我日子‘闲’了不少。以前一周出来2-3天,现在一周5-6天都在‘摆摊’,算全职在做街头艺人了。”
五彩缤纷的龙凤字一挂出来就吸引不少市民围观。当记者问他现在生意如何时,他立即指出,“生意”这个词不恰当,我们摆摊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喜欢这个展示、交流艺术的平台,助力夜市经济,街头艺人要出来带动气氛的。邢光海并不在意收入如何,还不时地给驻足的市民免费送上剪纸和龙凤字。
同样,气球表演艺人刘振胜也是受疫情影响,在全职做街头艺人。刘振胜是位个体户,从事气球装饰。2016年来到上海后一直在婚宴、生日宴上帮忙布置气球。“疫情期间没宴会了,但是我在上海还要生存下去呀,房租、吃饭都是开销,我就去送快递了。”刘振胜虽然说得轻轻松松,从他脸上还是能看出生活的艰辛。

今年5月街头艺人能重回街头了,刘振胜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了。重回“街艺”行业的他,辞去了快递职业,又做起了自己喜爱的气球。“我现在每周上街5天,一天4小时,”刘振胜说,“我一般都是白天表演,现在响应“上海夜生活节”,头一回在晚上出摊,夜经济让市民流量涨了好几倍呢。”刘振胜乐于在街边给小朋友做动物气球,把手艺展现出来,他也由衷地快乐。“更多人看到了我的气球,喜欢我的手艺,也为我带来了一些生意。”刘振胜说话间长气球在他手中缠绕成可爱的小鸭子,而他身边的竹筐,早已插满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小动物。
几年前,刘振胜的朋友鼓励他考街头艺人“上岗证”,“我的手艺,不行吧?”他心里有些没底,但想起偶尔“摆摊”时与城管打游击情景,刘振胜说,我当时报着赌一把的心态,报名了,现场做了几个气球造型,没想到获得评委的一致认可,从此我也是有“持证”的人了。持证上岗,让刘振胜获得的不仅是市演出行业协会的背书,更是作为街头艺人的尊严。
三分之二是拥有高学历的“80后”“90后”
记者从市演出行业协会了解到,2014年起上海启动街头艺人执证上岗,从最初1批8人扩展至现在的200余人,三分之二都是拥有高学历的“80后”“90后”。记者在静安公园还遇到了毕业于西北民族大学马头琴专业的李海涛,他2018年来到上海,在常熟路拥有工作室,但热爱街头演出,曾经一首《万马奔腾》引来无数人围观,借着街头阵地坚持做民乐的普及推广。

上海交大毕业的华俊,白天在文化馆工作,周末夜晚提上萨克斯来到街头,寻找到另一个自我。他告诉记者,2014年底路过静安公园广场的时候,看到街头艺人表演萌生了加入的想法。如今华俊已成为这里的“元老”了,全凭着一股子对“街头的热爱”。
不仅如此,街头艺人的表演形式也越发多元,钢琴、键盘、手风琴、吉他弹唱,还有滑稽杂耍、高跷、阿卡贝拉合唱等表演,非遗手工艺也出现在街头表演中。市演协会长韦芝透露,为了“上海夜生活”节,街头艺人全部进行了一场大培训,节目单等向市演出行业协会报备,每周协会会统筹分配全市30余个点位,力求上海的地标都能出现丰富多彩的文化演出。
城市的夜幕降临,但城市的文化并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