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临危受命

（8）

“八菜一汤？政委，一定要八菜一汤？”许班长两眼都瞪大了。

高景新故作严肃：“这是编队首长交给的一项政治任务，必须完成，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

“咱们合计合计吧！班长的拿手菜红烧牛肉算一个。”副长说：“还有酸菜粉丝也算一个。”

许文武说：“刚才说过青椒丝炒土豆丝算一个。还可以炒个木须肉。”

“这四个菜不就出来了？”高景新笑了，摆了摆手，说：“其他菜你们去想办法，汤是紫菜鸡蛋汤。主食花样要多一些，除了米饭、馒头，还要准备一些花卷和水饺。”

高景新又说：“对了，从午饭开始，舰员们的五菜一汤，改为两菜一汤。”

“两菜一汤？”许文武问：“舰员们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高景新说：“这件事已经向编队首长报告了。相信舰员们有这个觉悟，肯定会理解的。”

据大使馆提供的信息，在撤离同胞中还有穆斯林。编队从网上下载了有关穆斯林的宗教知识，舰员们突击学习穆斯林习俗。穆斯林视右手为尊贵，日常都用右手接物。行李组和引导组恰好有三个左撇子，这可咋办？高景新听说后，下了死命令：“必须改用右手。”平时用惯了左手，现在要改用右手，看似一个小习惯，改起来却特别别扭。他们从吃饭开始，练习用右手拿筷子，唉，怎么夹都夹不起菜来。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左手“好动”，主动性特别强，索性将它插在裤袋里，对它进行临时“管制”……

29日12时10分。

中国驻亚丁总领事馆电告护航编队，临沂舰进出港事宜协调完毕，首批撤离的124 人已经在亚丁港马拉多功能码头集结。

临沂舰全速疾驰，向亚丁港挺进！

“战斗警报！”

“航海备便！”

“对空备便！”

“对海备便！”

“反潜备便！”

“机电备便！”

……

驾驶室里，高克下达一个个指令。

“右满舵！”

“两进四！”

“舰载武器系统备便！”

“重机枪手就位！”

一个小时高速航行，临沂舰抵达亚丁港外。

一艘橘黄色的小艇朝右舷驶来，一位也门男子顺着软梯爬上甲板，武装更将他带到驾驶室。他自我介绍是港监派来的引水员，说很高兴能为中国海军军舰引水。高克用英语将舰艇基本情况向他做了介绍，告诉他情况紧急，希望能用最快的速度进出港。

刚才上舰时，眼尖的引水员发现主桅上没挂也门国旗，国际法规定，一国舰船进入它国领海时，必须悬挂它国国旗，引水员不由得有些疑惑：“贵军军舰进港，为什么没有悬挂我国国旗？”

高克不容置疑：“这是战时，为避免误炸，我方决定悬挂我国国旗！”

原来，昨天在讨论进港方案时，姜国平指挥员突然问：“进港时，你们准备挂也门国旗吗？”

航海长说：“按照惯例是应该悬挂也门国旗。”

姜国平随手打开了《世界各国国旗图册》，说：“你们看看，也门的红、白、蓝三色国旗，与阿曼、巴勒斯坦、伊拉克、叙利亚、科威特等国的国旗都很相像，挂也门国旗进港，我担忧的是万一遭遇误炸。”

高克接过图册一看，中东一些国家的国旗，果然都很相像。

姜国平拍板决定：“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明天进港挂五星红旗。”

引水员下达航行口令，战舰进入航道。航道狭窄，左舷一艘巨大的货轮半沉在海水里，微微翘起的船头上布满锈迹。

远处出现一片高耸着的山体，光秃秃的见不到一丝绿意，那是昔日火山爆发留下的遗物。慢慢的，可以看见整个城市的轮廓，残墙断壁，满目疮痍。

远山不时翻腾起浓烟，还依稀传来枪炮声。

海面上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驾驶小艇穿梭往来。

“靠码头部署！”高克取代了引水员，下达口令。

对海长报告：“前段就位！”

反潜长报告：“后段就位！”

这时候，正在驾驶室里的姜国平指挥员，突然发现前甲板、后甲板一些舰员，像往常一样整齐列队，站在舷旁准备靠码头，他急了：“扯淡，都要打仗了，你还列队干什么？这不成了活靶了吗？简直太缺少战场意识了！”

高克也发现了，马上下令：“前后段舰员注意隐蔽，前后段舰员注意隐蔽！”

舰员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依然保持着跨立姿势。

高克大声喊了起来：“怎么回事？前后段舰员注意啦，立即隐蔽，立即隐蔽！”

舰员们这才反应过来，有的蹲下身子在舷墙后隐蔽，有的隐蔽在主炮后。

后来，在编队交班会上，姜国平多次强调战场意识问题，在和平环境生活久了，离战争越来越远，战争真正来到，你还保持平时那一套，都将付出沉重的代价的。

这件事对高克触动最大，部队平时总在喊“准备打仗”“准备打仗”，其实，并没有树立进入战场意识，所以才会将平时训练的那一套原封不动地搬到战场上来。如何真正做到训练实战化，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却难，非有一番艰难的磨砺不可。甚至，要付出血的代价之后才能警醒！

这个问题也引起了夏平的深思，从战舰进港开始，实际上就是走向战场，没料到我们的舰员是整齐列队、昂首挺胸走向战场的，这不等着挨枪子吗？舰员反映出的问题，根子在领导。中国军人已经几十年不打仗了，和平环境滋生了各种“和平病”，部队训练老套路、花拳绣腿，弄虚作假、形式主义，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甚至可怕的地步……

军队是要打仗的，平时训练搞形式主义，打起仗来就要付出血的代价。1893年，北洋水师在黄海举行大阅兵，邀请各国武官观摩。为了让舰炮首发击中10公里外的靶船，提前做了手脚，在靶船里预先安放了炸药。虽然大阅兵风风光光，但就在两年后爆发的甲午海战中，北洋舰队全军覆没。

本书由解放军出版社出版

作者简介

黄传会，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第七届全委会委员，原海军政治部创作室主任，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著有长篇报告文学《托起明天的太阳——希望工程纪实》《中国山村教师》《中国贫困警示录》《中国婚姻调查》《我的课桌在哪里——农民工子女教育调查》《中国新生代农民工》《国家的儿子》《中国海军三部曲》《中国海军：1949—1955》《大国行动——中国海军也门撤侨》等；中短篇报告文学集《站在辽宁舰的甲板上》。

其报告文学作品有着广泛的社会影响。曾获“庄重文文学奖”；第十三届“中国图书奖”；第一、三届“徐迟报告文学奖”；第六、九、十三届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等。多部作品在国外翻译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