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目标：荷台达

（1）

先遣组

萨那。

中国大使馆。

昨夜又是一番狂轰滥炸。

早晨，几位馆员戴着钢盔，把夜里落在院子里的弹片收集在一起，吓，足足有小半麻袋。

大使馆房间窗玻璃被弹片击穿

形状各异的弹片

一旁，有人喊了起来：“大使的车被击中了！”

大家围过去，只见停在院角大使那辆奔驰轿车前窗，被流弹击穿一个核桃大的洞。

大使防弹车顶部遭流弹击中

局势极其危急！

3月29日，距离从荷台达港撤离还有一天。

从萨那到荷台达港，只有一条路可走——当年我国援建的萨那至荷台达的“萨台”公路，这条“中也友谊路”全长220公里，全程绝大部分都是盘山路，弯急坡陡，时而峭壁千刃，时而深渊万丈。

荷台达（红圈）、首都萨那（蓝圈）。图源：观察者网

被称作“中国路”的萨荷公路。图源：商务部网站

比路更危险的是，沿途多个检查站，分属内政部、胡塞武装、酋长部落把控，变数多多，不可预测。

使馆决定先派先遣组赴荷台达港，一是探路，二是与港务局、移民局、海关联系有关军舰靠泊、人员出境等事宜。

先遣组三个人，组长李庆生，昨晚刚刚加入中国共产党，党龄还不足一天。他向大使主动请缨，表示在这关键时候党员应该不畏艰难、冲锋陷阵。考虑到他曾经参与了2011年利比亚撤侨，有勇有谋，大使同意了。副组长副武官肖望洋，也曾经参与了利比亚撤侨，精明能干，智谋双全。组员是领事海吉伟。司机是使馆二十年的老雇员、当地人大阿卜杜拉。

早晨五点半，李庆生、肖望洋、海吉伟和大阿卜杜拉穿上防弹衣，戴上钢盔，准备出发。

田琦一一检查了一遍，叮嘱道：“你们辛苦一趟！这一路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风险，但你们要坚信一点：我国老一代领导人建立起了中也两国之间牢不可破的友好关系，我国政府在也门问题上秉承公正立场，从来不搞拉一派、打一派。也门老百姓对中国人民也怀有深厚的情谊。一路上，要充分发挥你们的智慧和胆略，不管是哪一派，要告诉他们，我们是中国人，我们暂时撤离，等局势稳定后，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田琦问：“‘说贴’（类似大使馆介绍信）带上了吗？”

李庆生答道：“带了。”

刘永选武官交待说：“如果路上遇到什么麻烦，马上来电话。”

胡要武参赞又叮嘱李庆生：“现金要保管好。”

万里晴空，无风无云。

出城道路已被炸得坑坑洼洼，车辆稀疏。

不想，到城西第一个检查站，汽车便被拦住了。几位荷枪实弹的军人走了过来。

李庆生对肖望洋和海吉伟说：“看他们的穿戴，像是内政部的。”

李庆生打开车门，迎上前去，给那位小头目递上了“说帖”。

小头目看完“说贴”，问：“中国朋友，你们要去哪里？”

李庆生告诉他，因为也门局势的问题，中国政府决定撤侨。明天将有几百名中国公民经过这里前往荷台达港，今天他们是去打前站的。

小头目皱起了眉头，说：“哎呀，你们为什么要撤侨呢？也门政府会保护所有中国朋友的安全的。”

李庆生又做了解释说明：“目前这种局势，不仅人身安全无法保证，而且无法进行正常的工作。不过，等局势平稳以后，我们还会再回来的。”

小头目想了想，又说：“这一路你们要经过胡塞武装检查站，还有一些部落设的哨卡，你们的安全谁保障？弄不好会被绑架的。还有，你们要出城，我们也没接到上司的通报。这样吧，中国朋友，为了你们的安全，先不要着急，你们上车休息片刻，我们跟上司请示一下。”

他们只好又回到车上。肖望洋嘀咕道：“不顺，第一个关卡就被卡住了。”

这一等，过去了半小时。李庆生急了，让肖望洋给阿鲁斯打电话，阿鲁斯让他们别着急，他会帮助协调的。

片刻，那位小头目小跑着来到车前，友好地说：“中国朋友，中国朋友，你们赶紧赶路吧！”

接着几关还比较顺利。

第五个检查站，是胡塞武装设的，旗杆上高高飘扬着一面白色旗帜，上面有两行绿字：美国去死，真主伟大！

几支钢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李庆生赶紧从背包里取出“说帖”，去跟领头的交涉。

肖望洋马上给刘永选武官打电话，告诉他现在他们的位置，检查站是胡塞武装设的。

片刻，那位领头的从屋里出来，客气地说：“走吧，中国朋友，愿真主保佑你们！”

汽车在盘山道上爬行，经过一个部落检查站时，那几个哨兵不会说英语，他们说的当地土语，别说是李庆生、肖望洋，就是连大阿卜杜拉都听不懂。

麻烦！

这时候，一位哨兵发现他们“说帖”上的中国国徽，好像明白了什么，与其他几位低声说了几句，做出了一个放行的动作。

200多公里走了8个多小时，下午3点到达荷台达市。

荷台达市是也门第三大城市。荷台达港位于也门西海岸中部卡希布湾内，濒临红海东南侧，是也门主要港口之一，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海路西北至阿萨布港130海里，苏丹港436海里，苏伊士港1070海里；东南至吉布提港232海里，亚丁港257海里。

此时的荷台达市，政府部门虽然还在运行，但权柄已经被胡塞武装控制。原本破旧的街市，近几日遭遇多国联军一轮轮轰炸袭击，到处是残墙断壁，硝烟翻腾。

在酒店住下，肖望洋立即与当地胡塞武装的负责人那伊夫联系，他非常友好，在电话里说：“你们的大使已经与我们的上司沟通过了，情况我都知道了，具体问题你们先去港务局协调，解决不了再告诉我。我们争取晚上见面。”

李庆生他们立即赶到码头，与港口管理局、移民局、海关、船务公司、特别安全部队等单位协调明天撤离事宜。

明天在荷港撤离的有四百多人，但编队出于安全考虑，军舰靠码头后停留的时间只给了90分钟。短短90分钟，海关要检查行李，移民局要一个个登记出境人员信息，登舰时还要再一次核实安检，时间肯定来不及。李庆生提出明天海关给予免检，移民局开绿色通道，经过一番商榷，对方均同意了。

本书由解放军出版社出版

作者简介

黄传会，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第七届全委会委员，原海军政治部创作室主任，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著有长篇报告文学《托起明天的太阳——希望工程纪实》《中国山村教师》《中国贫困警示录》《中国婚姻调查》《我的课桌在哪里——农民工子女教育调查》《中国新生代农民工》《国家的儿子》《中国海军三部曲》《中国海军：1949—1955》《大国行动——中国海军也门撤侨》等；中短篇报告文学集《站在辽宁舰的甲板上》。

其报告文学作品有着广泛的社会影响。曾获“庄重文文学奖”；第十三届“中国图书奖”；第一、三届“徐迟报告文学奖”；第六、九、十三届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等。多部作品在国外翻译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