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汝刚怀念李九松:艺坛不老松
人间老顽童,艺坛不老松。著名表演艺术家李九松先生离开我们将近一年了,这是滑稽界一大无可弥补的损失,回想起来,令人心痛惋惜。
为了纪念李九松先生周年祭,剧团为他召开艺术研讨会,举办“艺坛不老松”演出专场,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旨在振兴海派滑稽艺术。
我与李九松先生合作将近四十年,朝暮相处,情胜师友,他的音容笑貌至今犹在眼前,始终没有忘记,随着时间流逝,不少相处的细节反而更加清晰。
记得九松曾经问我:“我死了以后,大家会哭吗?”这个问题,我难以回答。原因在于,他终身从事滑稽艺术,在舞台和荧屏塑造了很多令人可笑的艺术形象,老娘舅、小三毛等等,这些都是拨动老百姓笑神经的经典人物,想到这些,谁会泪如雨下?但是,生离死别,毕竟是残酷的时刻,谁能笑得出来?难题一直困惑着我,如今,我自认为找到了答案:就是弘一大师李叔同的那句话——悲欣交集。
九松还问我:“你知道,我有多少面部表情吗?”这个问题更难回答。我与他合作近四十年,对他的音容笑貌非常熟悉。相由心生,九松大智若愚,心明如镜,脸部表情丰富多彩,绝非喜怒哀乐四个字可以概括,我曾亲眼目睹他的不少表情,印象深刻。
春天,我和他结伴去苏州扫墓。我父母墓地与他亲友墓地相邻而筑,都在青山半腰。九松刚走到山脚,就点燃一大把线香,拾阶俯身而上,在乱草丛生中寻找荒坟,插几支香,烧几张纸,嘴里还念念有词:“伯伯,阿姨,九松来看望你们了……”我不解地问:“你家亲戚都葬在此地?”九松轻声说:“这些都是没有后代的老艺人,他们曾经帮助过我,死后无人来祭奠,我权当孝子贤孙……”说时,表情悲切,泪眼婆娑。知恩图报,令人感动。
夏天,赤日炎炎似火烧,剧团去外地巡回演出,当时,九松已年过半百,担任剧团总务一职,调度卡车运送布景、服装,还要自带行李,与大家一起住在剧场后台,十分辛苦。为了赶时间,省费用,保证剧场按时开演,九松亲自出马,和搬运工一起劳动,干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终于完成任务。领导当众表扬他:“了不起,老当益壮。”九松揩揩汗,回答道:“剧团是我家,工作靠大家。”说时,表情腼腆,憨态可掬。以身作则,令人难忘。
秋天,九松兴冲冲赶到剧团,找到会计,悄悄地关上房门,小心翼翼从拎包里取出五位数的人民币,他笑嘻嘻地说:“想不到吧,我这个老头子居然还被企业看中,要我当产品形象代言人,帮助他们拍条广告,给了我—笔劳务费,我自己留下一部分,而这部分,请帮帮忙,代我交纳个调税吧。”会计深感意外:“九松觉悟高,主动纳税。”九松回答:“交了税费,心里踏实。”说时,表情真诚,内心坦荡。奉公守法,令人尊敬。
与周柏春、杨华生、笑嘻嘻等滑稽前辈在一起
(2003年12月5日,“曲苑芬芳——滑稽艺术家笑嘻嘻作品演唱会”,逸夫舞台)
冬天,九松演出后,骑着电瓶车回家,遇到一位头戴大盖帽、身穿警服的“假警察”,利用城乡接合部,地形偏僻,借口检查车辆违法,随意罚款处理。他拉着九松,扬言超龄骑车,必须秉公办理。九松何等聪明,故意唯唯诺诺,将计就计,看出破绽,据理力争,争执声惊动了过路群众,迫使“假警察”露出马脚,九松带领群众,齐心协力,把“假警察”扭送到公安机关。九松义正词严:“我是人民代表,理当为民除害。”说时,表情严肃,大义凛然。爱憎分明,令人欣佩。
戴敦邦画的《头头是道》,李九松的“娘舅”就是这里开始叫出来的
在演艺生涯中,九松用幽默可笑的语言,突梯滑稽的动作,引得观众笑口常开,在人生道路上,九松把良好的形象、美好的行动,传递给关心他、热爱他的观众。
如今,李九松先生已长眠于洞天福地中,斯人已逝,笑声将永存天地间。(王汝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