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吹先生在宝山的教书生涯和革命活动

2021-04-18 18:28:05 来源:上海宝山 选稿:孟繁嘉

陈伯吹先生是中国现代儿童文学事业的先驱者和奠基人之一,也是为几代少年儿童热爱的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教育家,被誉为“东方的安徒生”。他怀着“为小孩子写大文学”的执着愿望,创作了大量儿童文学作品,他的《一只想飞的猫》、《阿丽思小姐》等作品是中国儿童文学史上的丰碑。

1923年,陈伯吹先生在宝山完成了他的第一部中篇小说——《学校生活记》。今天就让我们跟随先生的回忆录,一起回到他在宝山生活的那些年。

图片说明:1985年,陈伯吹、吴鸿志夫妇与小朋友在一起

1922年寒假,我从宝山县甲种师范讲习所毕业。我是罗店人,照理应该分配到罗店,但罗店毕业生太多,我就被分配到了吴淞西北12里的杨行朱家宅。

图片说明:青年时代的陈伯吹

朱家宅是一个大村庄,小学校被命名为杨行乡立第六国民小学。教室设在一间大厅里,全校只有我一个教师和这一间教室。先是4个班级,两年后又添一个复习班,共有5个班级,5个班级合用一个教室。所以,上课时支配时间非精打细算不可:在对某一班讲解课文时,另外4个班则安排自学或做练习。尽管条件简陋,但我认为课程配置、课堂管理以及教学方法都必须符合教学原理。第一年,县里派督学来视察,因学生的家长们和我十分亲密,他们在田地里干活时,看见有乘着车子、戴着呢帽、嵌着皮包的人来,就马上撂下农具,跑到学校来告诉我:“先生,‘查学堂的’来了!”我听到消息,赶紧作好准备,督学进校一看,对这所乡村小学很满意。年终,我得到了县里的传令嘉奖。省里看到县里的报告,对我的学校引起了注意,于是,第二年,省督学亲自来视察。学生家长又从田间老远处赶来通风报信,这一次,省督学也很满意。他仔细翻阅了我批改的学生作文、书法等课卷,认为我在修改病句、眉批夹注等方面都做得十分认真、细致。结果省里也对我传令嘉奖。这样一来,我这个乡村小学教师在乡里、县里就有了点儿小名气。

图片说明:1920年,陈伯吹在宝山师范学校读书时写的作文

在朱家宅小学校,我的教学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和学生以及家长的相处也很融洽,学校生活开展得丰富多彩。从1923年秋季起,我开始每天记下学校里上课、体操、音乐、游戏等活动的情形,写得很实在。1924年9月写毕,全稿约8万字,取名叫《模范同学》。写完后,我从杨行朱家宅步行十几里到宝山城内,把稿子送请宝山师范学校的校长和国文老师看。宝山师范学校的校长熟悉商务印书编译所,就把我的这部稿子送给他们去审读,看看能否出版。

不久,县督学推荐我去宝山县立小学当初级部主任。1925年春,我被调到了这所坐落在宝山县城内、大街鼓楼旁边的县立小学。该校规模宏大,条件也很好,每个教师住两个房间,前面一间用于接待学生、批改课卷,后面一间则是卧室。在这里任教的教师均有相当的学历,虽然我资格较浅,但因我受过县、省的嘉奖,所以校长对我相当重视。除了担任初级部主任、兼任三、四年级班主任之外,我还教国语、算学两门课程。这年5月,商务印书馆来信,说决定出版我的书稿,但要由8万字压缩到6万字,这个消息在学校里引起了轰动。这本书出版时改题作《学校生活记》。这本反映乡村小学生活的报告文学的出版,对我以后从事儿童文学创作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1924年,陈伯吹在宝山县杨行乡(今宝山区杨行镇)第六国民学校(又名朱家宅小学)教书期间创作的第一部作品《模范同学》,1927年商务印书馆出版时易名为《学校生活记》

在宝山县立小学,我一面从事教学工作,一面进行读书进修。学校里有3个比我年长的同事与我较为亲近。他们从大城市读书回来,把马列主义的书带回来。我向他们借了这些书阅读,懂得了不少大道理,思想上有所进步并提高。我在讲课时也常常会给学生谈谈国家大事。业余时间,我坚持写作,经常给商务印书馆编辑出版的《学生杂志》、《少年杂志》、《妇女杂志》、《儿童世界》和中华书局编辑出版的《小朋友》等刊物投稿。在学校里,晚上七点到八点半是夜自修,九点钟就寝,十点钟熄灯,一到十点,校长就会把电源总开关拉掉,全校进入了睡乡。但校长支持我写作,每晚给我一支白蜡烛,我就点着蜡烛写文章,等这支蜡烛点完,已是凌晨一、两点钟,我方才睡下。我是学教育出身,之所以会走上写作这条道路,便是这夜夜坚持锻炼的结果。

1926年,北伐军从广东誓师北伐。10月,北伐军攻克武昌。年底,北伐军一部分北上,一部分东下到南京、上海一带。人们心情兴奋,认为国家有希望了。因为北伐军到汉口、九江后收回了英、日租界,所以我们乐观地估计上海也能收回。就在1926年冬天,我参加了国共合作的国民党的地下党,在一天夜里秘密举行了入党仪式,地点在宝山文庙内城中小学。

革命形势愈来愈好,我们欢欣鼓舞,在课堂上常给学生讲革命道理,如革封建军阀的命,革帝国主义的命,盼望革命军早日东下长江,来到上海。不料,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叛变了革命,许多革命者被屠杀,我的心里非常难受。放学后,我和另外3名教师常常坐在西校园的亭子里谈论国家大事。有一个星期天的午后,我们正在亭子里谈论国事,只见从校门外走进一个穿西装的青年人。那时,吴淞地区有中国公学、同济大学、水产学院等大学,大学生们经常在海塘散步,因此他走进校园来,我们不以为奇,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可是,他却径直走到我们中间来,我们立即改换话题,从谈革命转到谈教育。他也跟我们一起谈教育,显得对教育挺内行。第二个星期天,他又来了。之后,他每逢星期天都来,再往后,除了星期天,他星期三或星期四也会来。谈话的地点从校园转移到了宿舍、城头或者海塘。我们在一起谈政治,谈反蒋。我们猜想,他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很可能是共产党的地下党员。果然,4、5个月后,他叫我们去散发反蒋传单,张贴革命标语。他还仔细地传授我们贴标语的技术:至少得4个人合作进行:一人望风,一人刷浆糊,一人贴传单,一人身藏传单在后随行。

当时白色恐怖很厉害,我们在街头巷尾贴传单时,心情十分紧张。当时他向我们透露说:“你们工作做得好,党组织将吸收你们。”

然而,忽然他一个月不来,两个月不来,好长时间不来,我们担心他出事了。果然,1928年2月的一天,我们看到《申报》、《新闻报》的“吴淞地方栏”内载写着:“共产党员黄忆农,年十九岁,图谋不轨,妄图颠覆政府,着即执行枪决”云云。我们4 个人心情沉痛,在一间教师宿舍内,面对一架黑色的柯达照相机,权当骨灰盒,虔敬地向他表示追悼,发誓:“我们一定追随你,我们的革命道路决不改变。”

图片说明:《新闻报》刊发陈伯吹的单线入党介绍人黄忆农被国民党反动当局杀害的消息

1928年6月里的一天,吴淞宪兵司令部派宪兵把我捉到县衙门。我到了那里才发现那个姓徐的同事也被捉来了。在我被捕后,学校里一个学生立即到我房间里,把我阅读的革命进步书刊拿走了,因而宪兵没有抄到什么。宪兵参谋长对我们说:“你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随后,就放了我们出来。这件事在宝山县立淞阳小学纪念册上有记载:“民国十七年六月十八日教师陈伯吹、徐学文被捕,经搜查无着,旋即释放。”

到1928年底,我和姓徐的同事觉得再待在宝山易遭不测,于是一起离开了宝山县立小学,流亡到了上海。

书本来源:《红色足迹不朽丰碑》

(来源:上海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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