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国机车”到“国家名片”

——在中国铁道博物馆学习中国火车机车发展历史（下）

□ 丁 莹

“你追我赶”进入现代化

1814年，英国人乔治·斯蒂芬森发明运行了第一台蒸汽机车，成为人类加快进入工业时代的重要标志和关键工具。在中国铁道博物馆东郊展馆机车车辆展厅蒸汽机车展区，参观者感受到的是工业文明初始阶段特有的简单霸气、无法掩饰的狂野和不可一世的力量。在水与火、煤与蒸汽的交融中，蒸汽机车将人类社会推向未来，并在未来的某个时代，功成名退，将承载人类文明和命运的接力棒交给了“现代化”。

仅几十米之隔，当参观者走进左侧展厅，仿佛进入了清凉而平和的世界——以绿色为主色调的内燃机车、电力机车卸去蒸汽机车的张扬和霸气，呈现出内敛和低调的“车设”，有的车身圆润、曲线优美，有的面容方正而挺阔——“吃”油和电的机车果然与“吃”煤的机车气质大相径庭，也让人惊诧于人类机车制造业革命发展得如此之快和彻底。

中国铁道博物馆展出的北京型3003号内燃机车。丁 莹 摄

这一阶段，中国铁路机车的“中国制造”处于跟跑和追赶阶段。

展厅里“东风4型0001号内燃机车”十分惹眼，绿色的车身，车头前的大“V”字把两条“缎带”向车身延伸，“V”字尖角处是由变体的“工人”二字组合构成的中国铁路路徽，驾驶室前车窗上方，一只浑圆的大车灯如独角兽的独角一般自信地探向远方。这台如今看起来仍然傲骄气十足的机车是我国第一台交-直流电传动干线货运机车，1973年由大连机车车辆工厂制造，是我国铁路牵引动力发展变化的重要实物见证。

内燃机车以内燃机燃烧燃油作为原动力，通过传动装置驱动车轮转动。早在20世纪初，机车制造业发达国家就开始探索试制内燃机车。1913年，世界上第一台内燃机车在瑞典默雷尔斯塔·南曼兰的铁道开始营运，到1935年前后，美、英等国家实现了内燃机车化，内燃机车成了铁路的主人。而此时，蒸汽机车在中国还是“稀罕物”。

我国的内燃机车制造历史是从1958年开始的——大连机车车辆工厂仿照前苏联电传动内燃机车试制成功“巨龙”号电传动内燃机车，这是我国第一台自主制造的内燃机车，也是“东风4型0001号内燃机车”的前身，此后经过多次改进设计定型，命名为东风型并成批生产。同年，北京长辛店机车车辆工厂（北京二七机车工厂）试制成功“建设”号电传动内燃机车，这是新中国自主研发制造的第一台内燃机车，机车3万多个配件全部由中国制造。此后，江苏常州戚墅堰机车车辆厂、山东青岛四方机车车辆工厂也开始设计、试制内燃机车，先后有东风型、东方红型等15种机型投入运营。

“北京型3003号”内燃机车一袭蓝装，白色“V”字装点车身，车头下方的红色挡板让它显得更加俊朗，“北京”二字和天安门图案卧在“V”字尖角，“独角”加上条长“睫毛”仍在车顶望向远方。这台机车1970年由北京二七机车厂制造，为干线客运机车，1991年停产，共制造344台。

在自主制造内燃机车的同时，我国还先后从罗马尼亚、法国、美国、德国等国家进口内燃机车。“ND4型15号”内燃机车，20世纪70年代由法国阿尔斯通公司制造，为干线货运机车，我国一共进口了50台，20世纪90年代陆续报废解体。仅存中国铁道博物馆东郊展馆陈列的这台机车。

从“韶山”出发走向世界

1990年8月，我的一个朋友背起行囊离开家乡河南省南阳市，奔赴远在2100多公里的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上大学，此后每年4次或两次，他乘坐火车跨黄河、过山海关，翻山越岭行走在广袤的大地上，这一走就是10年。他说，那时候抢票、抢座、等待、拥挤、窒息和漫长的两天两夜的旅程，让人望而生畏。但这旅程必须走，因为家必须回，学必须上。

从出现的那一天起，火车便承载了人类太多的记忆，有悲壮有欣喜，有惊险有安逸，有温暖有冷冽……在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中国，铁路的记忆显得更加细腻而绵长。而这记忆，因迎面呼啸而来的铁路机车变得动感十足。

在机车车辆展厅，电力机车展区呈现出五颜六色的视觉感，20世纪90年代前经常“出没”在火车站和铁道沿线的人一定会感到特别熟悉，绿皮机车、蓝装机车、白顶红身机车、灰色礼服机车、橙色工装机车，独独没有黑色，仿佛黑色在蒸汽机车时代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必须退出历史舞台。

但是，最经典的还是那一身翠绿色的打扮——“韶山1型008号”电力机车。韶山型电力机车是我国自行研发制造的第一代电力机车，收藏在中国铁道博物馆东郊展馆的这台机车，正是该型号机车中的第一台定型机车，它在中国电力机车发展史中具有重要意义。

1958年，湖南株洲电力机车厂研制成功国产第一台电力机车，这台机车被命名为6Y1型001号。1966年，科研人员对6Y1型004号电力机车进行重大技术改造；1968年，6Y1型008号机车以毛泽东同志的故乡韶山命名，被正式定名为韶山1型机车。1969年10月20日，在四川省成都市举行了我国第一条电气化铁路——宝成铁路的开通仪式，这台韶山1型008号作为牵引旅客列车的电力机车成为第一台穿梭在宝成铁路崇山峻岭中的国产电力机车。韶山1型电力机车曾获全国科学大会奖，至今该型机车还在使用中，并且成为我国电力机车中的一个黄金经典。1988年该车型停产，共生产826台。1994年，韶山8型电力机车试制成功，这是新中国“第八个五年计划”期间国家重点科技攻关项目，时速170公里，1997年开始批量生产。

电力机车是世界铁路动力革命的巨大飞跃，而中国铁路机车制造业也从“韶山”出发，踏上追赶世界先进水平的道路，几十年后成为“国家名片”跻身世界先进行列。

在机车车辆展厅左侧展区或圆头大眼或方正阳刚的群车中，“中华之星”电动车组格外引人关注——它的车头与今天的“和谐号”“复兴号”长得很像，都是流线型。2002年，我国自行设计、制造并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第一列动力集中型高速电动车组下线，设计速度每小时270公里，最高试验速度达到每小时321.5公里，是当时“中国铁路第一速”。2005年8月投入秦沈客运专线载客运行。因为是试验车组，2006年停止运行。“中华之星”动车组是我国自主研发高速铁路动车组的重要实物见证。

2004~2008年间，我国实施高速铁路“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战略，先后从加拿大、日本、法国德国等国家引进吸收先进技术，并逐步实现国产化，这就是中国铁路高速（CRH）车辆“和谐号”动车组。2008年8月1日，中国第一条350公里/小时的高速铁路——京津城际铁路正式开通运营，标志着中国高速铁路建设开启飞速发展模式。2009年以后，中国铁路建设进入全面自主创新期，逐渐掌握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动车组技术，相继研制出新型城际动车组、中国标准动车组（复兴号CR系列动车组）等多种动车组。2020年10月21日，时速400公里跨国互联互通高速动车组在中车长春轨道客车股份有限公司下线。2023年1月1日，“复兴号”动车组家族新成员CR200J型电力动车组在成昆铁路上线。

截至2022年9月底，中国铁路营业里程达15.3万公里，铁路网覆盖全国99%的20万人口以上城市。2023年，国家铁路预计发送旅客量26.9亿人次，预计投产新线3000公里以上，其中高速铁路2500公里。在国际舞台，中国高铁技术也开始崭露头角，2016年开工的雅万高铁是中国首单高铁全系统、全要素、全产业链输出项目，并凭借优秀运营基础加快占领东南亚市场。国家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今年1月至2月，我国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长2.1%，其中，铁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运输设备制造业增长9.7%，铁路高端制造业为我国制造业逐步实现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徜徉在中国铁道博物馆东郊展馆，我仿佛置身于中国铁路制造业142年逐梦的历史长卷中，这里有愚昧、屈辱、落后，更有聪明才智、励精图治和傲立世界之巅。

一片空中电网密布的铁道线吸引了我的视线，它隶属于中国铁道科学研究院国家铁道试验中心，是我国最新高铁试验列车的试跑基地。中国铁路百余年发展历程与现代最新铁路科技在这里交汇。

挥挥手，告别历史、告别铁博。走，去享受咱们的“高铁生活”。

《中国质量报》【质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