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2024》在总决赛之后,又推出“巅峰之夜”,汇集了本季歌手香缇莫、那英、孙楠、谭维维、凡希亚,与往季歌手齐豫、腾格尔、黄绮珊、品冠、迪玛希,以全新的曲目亮相。这一场演出结束之后,这一季的《歌手2024》可以算是全部完结,我们也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看看这一季节目的得与失,以及它所映射出的流行音乐现状。
《歌手2024》有一个令人紧张的开始,当歌手名单公布之后,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氛就开始在社交媒体上蔓延,“五旬老太守国门”这种非常有传播点的话语开始流传,华语流行乐的歌手,还有谁能担当重任的话题,成为那段时间的热点。几乎所有的华语歌手,都被放在能否抵挡国外歌手这一标准下进行衡量。甚至连那些已经淡出歌坛的歌手的技术,也被一再重提。音域、音区、声压、机能、哨音,这些专业名词,所有人都朗朗上口。中国流行乐,在那段时间和,几乎成为中国足球一样的存在。总之,这一季《歌手》,成了华语流行乐歌手技能的大考,也成为对当下华语流行乐的一次全面审判。一种技术恐怖感开始弥漫,观看节目,成了一种冒险。
但随着节目推进,被视为大敌的香缇莫、凡希亚的演唱风格,逐渐被观众熟悉,她们的瑕疵和失误逐渐展露在舞台上,当初的紧张感,反而消失了,话题的风向也开始扭转。人们开始意识到,现场演出这种东西,以及歌手的演唱水平,其实是要综合考量的,不是单纯的声压和机能的结合,评判标准,不应该这么简单。在歌手的基本技能达标之后,感情、表达,现场状态、感染力,甚至歌手的生平故事,他们和自身所在文化的融合,他们带给平凡人的激励或者感动,就在评判标准中,占了越来越多的比重。
香缇莫是很好,凡希亚令人叹为观止,但她们演唱时所使用的语言,终归是和听众有隔膜的,她们的文化属性,也毕竟有需要解释的部分。她们演唱的曲目,在当代欧美流行乐的歌迷这里,属于烂大街的曲目,但对于大多数人,甚至于年岁稍长的欧美流行乐听众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毕竟,听歌听歌,听的就是一个共情、共鸣和共振。孙楠的歌艺尽管还是老一套,他在舞台上,还是那么爱炫技,以至于被人称为“油王”,但那些歌,那种声音,是陪伴过两代人的,是不需要解释的。一种文化,一旦需要解释,无疑就增加了领略的难度,而人在“接受”这件事上,其实是很懒惰的。
《歌手2024》第三期,黄宣加入,节目的选择变得多元,紧张度缓解,第四期,孙楠加入,又一位具备国民度的“老熟人”出现,紧张度开始消失,此后的几期,可能是《歌手2024》最接近歌唱本意的部分。第八期,谭维维出场,又一个“老熟人”登场,而且,谭维维又是年轻一代歌手里,最有“老熟人”感的。至此,《歌手2024》完全夺回了主场优势,那种异质感和陌生感,就不再是观众们的诉求了。歌手和自身所在文化的契合度、融合度,成为当仁不让的审看标准。观众们相当默契地默认了这个标准,那种文化差异带来的震撼感消失了,连带着他们的技能,也已经不那么令人惊叹了。你唱得好,八百个转音也是应该的,我们的歌手也唱得好,他们和我们共有的默契与会心,也是应该的。
一旦这种默契建立,后来的结果就丝毫不让人意外。甚至于,香缇莫和凡希亚之前有多么令人震撼,她们后来逐渐融化在我们那种默契形成的汪洋大海里,就有多么自然。我们也就再度理解了林怀民的那句话:“我知道艺术家不只是为着那掌声与鲜花工作,却不明白艺术不只是技术、形式与结构。艺术工作原来只是将心比心,是人情的往来”。
所以,《歌手2024》最终确认的,不是歌技,也不是令人震撼的舞台技术,而依然是“人情往来”。开场的紧张度有多强烈,这种人情往来的回归,就有多安慰,开场对华语歌手的审判有多凶悍,最终的认同就有多顺畅。《歌手2024》一向被认为是一个技术至上、高音至上的节目,但它最终消除了也必须要消除掉这种技术恐怖感。
作家 韩松落
来源:新闻晨报 作者:韩松落